第二日,林映棠睡眼朦朧中迷迷糊糊覺得臉上有些癢,可是還想多睡會,掙紮中終於忍不住睜開眼,著實嚇地坐起來。房間裏窗簾都拉開來,明晃晃的全是陽光。林立謙剛才正俯身抓著她的發梢輕掃她的臉頰。立謙見她臉色煞白,向後退了幾步,徑自走到窗台邊上。回轉身來,道:
“打你房間電話不接,敲門老半天,找了manager開的你房門。”
映棠在被窩裏的兩隻拳頭攢地緊緊,定了定神,道:“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死了。”
立謙道:“睡不死你。穿戴洗漱好,馬上下來吃飯,你容易餓死。”
二十分鍾不到,映棠出現在酒店的大堂。立謙遠遠看著她,穿著淺灰色的連帽衫和牛仔褲,四處張望,真的像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讓他想起幾年前她還在讀大學的時候。印象裏她中學似乎一直是在穿校服。大學就是這樣一副模樣。一直到法學院模擬上庭,第一次見她穿正裝,一下子仿佛就成了大人。立謙想,其實她從孩童時期起就一直是個小大人吧。尋思著,將來和她的女兒,也像她這樣,該是一件很省心很美妙的事情。又突然莫名悵惘起來。
映棠找到他,見他出神,便自動隔了些距離站定不再靠近。立謙晃過神來,招手示意她走近。待她走近,他稍側頭,道:
“我帶你去我以前和文啟常去的一家餐館。”
映棠以為他又在揶揄她,不動聲色。立謙特意看了她一眼,輕笑著哼了一聲。他們去的一家餐館就在立謙之前就讀的大學西邊的一條望不到頭的街道邊上。路兩旁盡是學生教師模樣的人,衣著樸素,有些行色匆匆,走路帶風,一看就是趕著上課;有些款步漫遊,和同伴交頭攀談。和她在東都的母校很似不同。他們推開餐館藍綠色大門的時候,街道另一邊傳來了連續的鍾鳴聲。立謙道:
“他們好煩,整點都要敲鍾。幾點敲幾下。”
映棠心裏正在十分享受這樣古樸悠遠的鍾聲,比起她之前學校播的錄音有趣多了,覺得立謙的抱怨著實掃興。映棠還在看菜單,立謙就對著服務員給點了咖啡,香草鬆餅,熏肉,炒蛋和一些映棠壓根沒聽過的東西。服務員走後,映棠道:
“這些東西原來在美國這麼便宜的,怎麼到了東都就那麼貴。”
立謙道:“看什麼都能想到錢,你是錢鬼投胎的麼?和生意人混久了,瞧你這德性。”
映棠垂眼盯著木桌上,尋著紋路細細看,不做聲。等到厚厚一疊香草鬆餅上來的時候,立謙嫻熟地用刀叉搬運了一片放到映棠盤子裏。又拿起桌上一小壺東西,在上麵澆了三行。她看立謙把小壺舉得高高,長長的琥珀色的漿液細尾在鬆餅上積聚起來。像是小時候她在鄉下看的路旁的小販在白板上用糖漿畫糖人。立謙一邊好似認真在她餅上作圖,一邊道:
“他們這裏特產楓葉糖漿,你嚐嚐看是不是和東都的比起來,真的特便宜,特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