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傑,”艾離用力握住他,不肯放手,“如果你收手,我願意……從此退隱江湖,不問世事。”
蒼石身體驟然繃緊,一雙黑眸墨色轉濃,幽沉難測。他極緩地開口,“艾女俠,你弄錯了,我不是聶傑,我叫蒼石。你口中的聶傑早於十六年前就已經死了,請你忘了他吧。”
他竟然要她忘記他?十六年了,如果可以忘記,她早已忘記。她不解地開口,“你明明就是聶傑,為何……”
“艾女俠!”他提聲截斷,眸中霜降更濃,“上次龍脈之事若非因你阻止,我早已做成。如果你不願相助,就請離我遠些。”
“你要做之事,我定當阻止!”在與他冷寒的雙眼對峙之下,她不由說出了這樣的話。正是無法忘記,所以才不想讓他再次從她麵前消失啊!她別無所求,隻想讓他好好地活著。
“那就休要怪我不念舊情了。”他眯起眼,用力地甩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艾離盯著他的背影,緊緊咬住下唇,濃霧染上她的雙眸,水濕雙頰。
不是的,我並非想要說出那般絕情的話語。我想說的是,你是這世上我家最後的親人,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行走中的蒼石背脊挺直,烏木麵具下一雙黑眸閃爍不定,悔恨正如烈焰炙烤著他的身心,幾欲把他吞沒。她還如從前一樣,總抱有天真的想法,而他卻早已雙手沾滿了血汙。有些事情已如箭在弦,不得不做。泥潭深陷的他,如何能夠再次麵對澄清若水的她?
他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不該來找她,一直遠遠旁觀著她就好。聽到剛才她說願為他退隱江湖之時,他的心髒幾乎停頓。此生他已無憾,該是將這一切做個了結之時了……
月落荷塘,秋意正濃。
“姐姐,艾姐姐!”
稱心接連喚了好幾聲,艾離這才轉頭看他,“怎麼了?”
“這桂花鬆子糕好吃嗎?”
“好吃。”
“可是你舉在手裏半天了,還沒吃一口呢。”稱心一雙若水的眼睛關切地在她臉上打轉,“姐姐有些無精打采呀,不會是生病了吧?”
“沒有,我隻是在想一些事情。”艾離輕咬了一口手中的糕點,對他笑了笑。
稱心望著她,為何會有這樣的錯覺,艾姐姐雖然笑著,眼中卻似有一抹恍恍惚惚的憂傷。
他眨了眨眼睛,嘟起嘴道:“姐姐,好不容易太子今晚不在,我才能請你過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眼神,一點兒都不像你。有何事令你不開心嗎?”
艾離憂心忡忡地將目光定在他的身上,“我還是不放心你留在此地,你跟我出宮吧。”
“不,我想要留下。姐姐不用擔心,太子對我很好。”稱心別過臉,不願去看她的眼睛。都說了不喜歡看到這樣的眼神,為何你還要這樣看著我。
“你真的是因為太子而想留在此地?”艾離流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
“是。”稱心看向遠處,眼中升起一道明亮的光彩,“姐姐,你不知道,太子殿下很有抱負。我要留在這裏,看他成為一名好皇帝!”
“你……”艾離望著他,竟有一種不知該如何勸說之感。每當談論起太子,他就變得神采奕奕,與進府之前的他判若兩人。
稱心轉頭一笑,“姐姐在此一定很感拘束無聊吧。你與我不同,不應被關於院中。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不必為我擔心,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他表情堅定,在那瞬間,艾離與他目光相觸,竟令她恍然覺得他已成長為一名可以信任依靠的成年人。
“隨你吧。”艾離生出深深的無力感,對聶傑如此,對稱心也是如此。
夜已深,漆黑漫長得似無盡頭。
暗道中,兩道身影在急速行走。
二人臉上均戴著鬼飾麵具,所不同的是,一人麵具上是鬼化的麒麟,另一人卻是鬼化的鳳凰。
廳門前,墨鳳小聲說道:“影麟,你要小心。剛才玄武回來,似乎向主上說起了你。主上聽後大怒,正在氣頭上。”
影麟微點了下頭,推門進入廳堂。
廳堂上,燭火通明。
一人麵戴地藏王鬼麵,坐於高椅之上,他的身下站的正是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