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顧之來的時候,會客廳外聚集了無數程家人,人人麵色驚惶,如臨大難。

程蘭兒夾在人群中,一張小臉蒼白得很,她看到了與在臨安花家不一樣的花顏,也看到了傳聞中心狠手辣的蘇子斬,花顏似沒看到她,但她卻覺得她可怕得很。

她兩個多月前去臨安時,是以程家貴女的身份,十分的跋扈囂張,後來遇到花顏,受了挫折,也長了教訓,懂得事理不少,不再蒙著雙眼,用心感受和看待周遭事物時,漸漸地發現了程家所作所為的不對勁。

黑龍河決堤,百姓受難,程家有糧,卻不施救。

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認識自己生活的程家,她曾私下問過自己母親,她母親卻嚴厲地喝止她住嘴,讓他一定不要再提此事,她在那之後便意識到了,程家這是在做不顧百姓死活的犯法的事兒。

她從那時就開始不安,隨著每日的日子如水般的流逝,她的不安日漸擴大。但那一日見了從鳳城回來將自己關在屋中三日閉門不出的程顧之後,她這不安被他言語溫和地撫平了些,沒那麼怕了。

但今日,她發現那怕和惶恐又回來了,且麵對這樣的驚變,她十分驚懼駭然。

她沒想到,是花顏來了北地,她不是該在臨安待嫁嗎?

程蘭兒在惶恐中見到了緩緩踱步而來的程顧之,似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撥開人群,對他衝過去,死死地拽住他衣袖,顫聲喊,“二哥。”

程顧之腳步停住,看著程蘭兒,她穿的單薄,顯然是在聽聞出事兒後匆匆趕來的,在深秋的冷風中有些瑟瑟,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他抬眼去看其他人,無論是年長的還是年少的,都是這副樣子,有的人已經默默地哭了起來,比她怕的更甚。

他抬手,輕輕地拍了拍程顧之的肩膀,溫聲平靜地說,“記得二哥告訴過你的話吧?”

程蘭兒想起了程顧之那日所言,點了點頭。

程顧之淡淡一笑,笑容稍縱即逝,“記得就好,別怕。”

程蘭兒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繃著臉,以自己最大的能耐克製地說,“二哥,我……不怕。”

“乖。”程顧之點頭,“我進去看看。”

程蘭兒放開緊攥著他的衣袖,小聲說,“是花……是太子妃和蘇子斬,還有不識得的人。”

“嗯。”程顧之點頭,他自是知道的,他剛剛在遠處看到了,早先他在鳳城時,隻見到了花顏和五皇子,沒見到蘇子斬。想必那時候他就提前來北安城了。

程顧之邁進門檻,隻見屋中眾人在座,花顏、蘇子斬、五皇子、安十六,而程家這邊有程翔、程耀,以及幾位程家的長輩叔伯們,隻不過一個個都有著藏不住掩不住的驚惶。

隨著他邁入門檻,屋中的說話聲一停,都向他看來。

程翔早先想見程顧之,想跟他說的是讓他想辦法逃出去,可是卻沒有見到他,等到他,如今他不但沒逃,反而出現在了這裏,他頓時開口問,“顧哥兒,你怎麼來了?”

程顧之看出了程翔眼底心裏的意思,他低聲說,“聽聞太子妃和子斬公子來程家做客,我過來看看。”

程翔抖了抖嘴角,想說不是做客,但是他知道程顧之聰明,早就該知道,所以,住了口,心裏深深地覺得程家所有人今日都折在家裏的話,怕是程家再沒希望了。

程耀以前常訓斥程顧之,因為他這個兒子比老子有膽識總是得程翔誇獎,甚至時常拿他的兒子來教訓他,他心裏一直憋氣,所以,每次見到程顧之,多數都訓斥一番,從他身上找補一番被程翔訓斥的沒麵子事兒,同時也拿拿做父親的架子。

但是如今,他與程翔一樣的想法,想著程顧之往日聰明,今日怎麼就傻了,來這裏做什麼?竟然不想辦法趕緊逃,這般情形下,竟然他還往花顏和蘇子斬跟前湊,不是找死嗎?

程顧之仿佛沒看出程翔和程耀的心思,上前對蘇子斬、花顏、五皇子見禮。

程翔和程耀這才知道原來那麵善的年輕男子是五皇子,竟然不知他什麼時候也跟著來了北地。

對於太子殿下的一眾兄弟們,滿朝文武甚至天下人,似乎都給忽略了。在他們的意識裏,都被皇帝給養廢了,皇帝為了這些子嗣不跟太子雲遲爭權,所以,有意地往窩囊裏養,生他們隻是為了壯大單薄的皇室子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