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侍郎早早就在府門候著了, 他心中現在是輾轉不安。疼愛的閨女高高興興花枝招展地去參加宮中宴會,卻是被人抬著回來。
宮中處罰的內侍厲害著了,打了十板子, 尚箐箐屁股上皮膚絲毫無損, 但就像泡了水的麵團一般, 腫得老高。請郎中來看了, 說要消腫都得將養上兩月。
這閨女剛才哭得正狠,一聽玹親王要過來, 立刻就停了哭聲,說是玹親王看她來了。可尚侍郎當然不會如此想, 這玹親王過來必定沒什麼好事兒, 可尚箐箐不信,還跟他吵上了幾句, 如今他可是氣在心頭。
不一會兒,馬車就停在了尚府門前。
璟玹並未下車,隻是讓人撩開了車簾, 在車廂之內對著外頭跪著的尚侍郎, 語氣溫和地說:“尚大人,本王是來尋你討要說法的。”
兩隊人馬守護著一輛馬車一路走來本就惹人注目。如今呂將軍還將人馬退到了遠處, 僅留數日守衛, 給了民眾一個極大的圍觀空地。
於是乎,尚府門前很快就圍了一大堆人。
正所謂家醜不外揚,尚大人自然是討厭這些等著看尚家笑話的人。他側過身作引路狀,道:“恭請玹親王進府。”
璟玹搖了搖頭。永福立刻下了馬車, 解釋道:“咱們王爺身子抱恙,可不是什麼地兒都能呆著的,你府中若無備置好冰塊,那還是不要請王爺進內的好。”
這冰塊可是昂貴的消耗品,尋常世家中也不過是備上幾塊熬過炎熱的夏天,秋天基本都用完了,到了冬天才會儲備上的。
尚大人看了永福一眼,撇了撇嘴。你家王爺既然不是什麼地方都能呆著那就好好呆在宮中別出來呀。
他按捺著脾氣,說:“不知王爺是要討什麼說法?”
璟玹輕咳兩聲,道:“本王心悅之人被你尚家人汙蔑陷害,差點命喪宮中,如今雖然揭穿了尚箐箐的詭計,可也受了驚嚇,尚大人難道不應賠罪致歉?”
“敢情王爺是來訛要錢財的?”尚大人故意放大了聲音,讓四周的人都聽見。這玹親王無權無勢,不過是個病弱王爺罷了,今帝憐惜,讓其在宮中享受榮華。可是若然他聯合其他官員奏上一本,聖上也未必會保。
“尚大人覺得本王會缺錢財?”璟玹聲音略帶虛弱地問道。
永福一聽這聲調就立刻緊張了起來,問:“王爺你怎麼樣了,可還堅持得住?”
人在處於優勢的時候氣勢也會變得不一樣。
尚大人此刻便是如此,看著沒說兩句便氣弱的璟玹,自然是不屑的。他冷硬地說道:“王爺還是趕緊回宮裏頭去吧,可別倒在了下官的府前,回頭聖上要找下官討要說法了。”這麼說來,也是回敬當初玹親王宴會上的事兒了。
“永福,給本王倒杯茶吧。”璟玹疲憊地說著。
車內並無茶水呀。
永福急得團團轉,出宮之時,王爺說路途近,不用帶茶水。他想著也的確是如此,而且也不好逆王爺的意思,也就照做了。可如今王爺要喝茶,他也不能怪王爺啊,隻好自個兒認了罪,道:“這……奴才有罪,並沒帶茶水出來。”
“你怎麼伺候的,出門連茶水都不備好。”尚大人一挺胸膛,說:“來人,給王爺俸上茶水。”
永福好歹也是景玄宮管事太監,即便是宮中娘娘對他說話也有幾分客氣,如今被區區一個侍郎如此直接責備,他如何能忍?這打的不僅是他的臉,還是王爺的臉。
“尚大人真是氣勢不凡呐,都教訓起咱家來了。”永福說。
“我這不是替王爺教導一下你罷了。”尚大人笑了笑,見府中侍從取來了茶,便道:“永福公公還是趕緊伺候你家主子喝茶吧。”
“尚大人是以何種身份替我家主子,難不成你比親王還要尊貴?”永福語氣淩厲地回敬,手中也不忘取過茶伺候璟玹飲下。這嘴上的仗要打,可也不能忘了主子所需。
他當上尚書都有幾年,在朝堂之上與他人嘴戰也是常事了,自然而然就擺出了那個姿態,說:“本官……”
“噗……”
“王爺……”
尚大人未說完的話語在看見眼前噴灑在地的紅色點點硬生生地卡在了喉中。
“張院首哪兒去了?”永福急喊著:“快來人,王爺吐血了。”
氣氛瞬間緊張萬分。
呂將軍帶著侍衛紛紛取出刀劍直指尚侍郎。
兩名士兵架著張院首從停留處直奔到馬車來。
張院首上了馬車待了許久,外頭一眾人等屏氣等待。
尚大人的表情沉重,這玹親王時不時就病發一次,也算是常事了,雖說是在他府門外,但這可是玹親王不願進他府中的,說起來他也擔不上幹係。可此刻他為何會感到不安呢?
“呂將軍。”張院首從車中探首出來,臉色凝重地說道:“王爺中毒了,要立刻去縣主府中進行救治。”
他舉起了手中的茶盞晃了晃,道:“這茶裏頭有毒,老夫得拿回宮中做證據,其他事情就交給你了。”
“這不可能。”尚大人看著奔馳而去的馬車呐喊道:“那茶中怎麼會有毒?”
呂將軍一擺手,一群士兵立刻將尚大人壓製住。
這時的尚侍郎才恍然大悟,玹親王這是有備而來的。用著自家閨女的同一招,明晃晃地報複。
有民眾在旁眼見為證,太醫院院首檢驗為實,那茶盞還在別人手上,要動手腳何其簡單。他這罪名怕是無法洗脫了。
箐箐當初加害未成,即便成了,縣主謀害大臣之女,也不過是關押打板子了事;可他現在謀害親王,那可是皇親呐,抄家滅族是在所難免了。
隻怪他對玹親王太過輕視了。
天要亡尚家啊!
……
“你怎麼又來了。”方芷悅不高興地說著話,手中的女紅活並未停下。
“本王毒發了。”
“我呸,真好意思說,你趕緊起來,重死了。”
方芷悅不滿地扭了扭身子。那個說毒發的人現在雙手抱著她的腰,把頭靠在她的肩頸處,慵懶得很呢。
“竟敢呼喝本王?”璟玹以下巴為力點在她肩上打著圈,輕笑道:“看來縣主是想要天下人恥笑。”
方芷悅微愣,並未了解他話中的意思。
忽然,頸項敏感的肌膚感覺一柔軟濕滑的物體重重滑過,隨後那處變得微涼。
“本王餓得很呢。”他說。
天呐!
他居然舔了她的脖子。
方芷悅一動不敢動。現在,她總算了解他所說的天下人恥笑是什麼了。他們大婚之期在下月,若在婚前被別人得知兩人有親密的舉動,那麼她就成了不知廉恥之人了。
“怎麼不說話了?”璟玹俊朗的麵容浮現出了笑意。
方芷悅欲哭無淚,說:“既然餓了,那我讓丫鬟給你備些吃的吧。”
“剛才說話不是很大聲嗎,怎麼現在聲音小得都聽不見了?”
這是在笑話她嗎?還真有興致啊。方芷悅柔柔和和地回答:“既然王爺餓了,那臣女現在就吩咐丫鬟準備吃的過來。”
“不用,本王毒發了,沒有胃口。”他說得輕鬆,似乎對她臣服的語氣頗為滿意。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方芷悅心中呐喊,臉色強忍著扯起了笑容,道:“那臣女喚張院首過來給王爺醫治吧。”
“本王正在治療。”
“哎?”
方芷悅忽然感覺到腰間的手緊了緊,方才知道,說了半天,他不過就是要靠著她不願起來罷了。
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璟玹嘴角微勾,悠悠道:“怎麼,你對本王的治療之法有意見?本王可讓外頭眾士兵前來替本王評評理。”
“沒有,沒有。王爺英明,此法甚妥,臣女並無意見。”方芷悅可伶兮兮地搖著頭。被他抱著或是被天下人恥笑,原諒她沒那個勇氣,選擇了前者。
又過了好一會兒,見方芷悅已經專心於女紅,不再排斥他的碰觸,璟玹才坐正了身子,在懷中取出一封信遞到她的麵前,道:“你母親給你的信件。”
“真的嗎,你找到人了?”方芷悅接過信件,又驚又喜。雖然知道他有在幫忙找母親,可一直以來都沒半點消息,她也不好意思去問,再說人海茫茫,她也知道個中艱難。
她打開手中的信,雖然隻有寥寥數句的話語,可那熟悉的娟秀字跡,使她立刻凝淚在眼。
因著身邊情況不明,所以不便聯係,聽聞汝即將嫁玹親王為妃,母親深感喜悅。謹記切勿從醫,願一切安好,勿念。
“母親人在哪兒?”方芷悅問。
璟玹目光有點深沉,道:“本王將她帶到儷國,安了一個新的身份。”看著她的淚目,又道:“因著當時比較倉促,她來不及寫下太多,本王的人會確保她在那邊的安全。”
想起與母親分別的那個夜裏,她嗚的一聲哭倒在璟玹的懷裏。
多少個夜,隻要抬頭看向星空,她就想起了母親。
一個人在外頭,什麼事情都得強忍著堅強,盡管身邊都是些熟悉的人,可是那都不是能撒嬌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