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涼夜(1 / 2)

哢嚓,

強化塑料材質的對講機外殼被肉掌捏碎,理查德·薩帕怔怔地看著被碎片戳破而湧出鮮血的的手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是一間書房,微型的乳白色愛奧尼克式石柱拱衛著紅磚砌成的壁爐,壘成塔狀的紅鬆柴木劈啪作響,火星四濺落在塵埃之中,終歸難逃熄滅的陌路。

壁爐上方是一些栩栩如生的動物標本,從阿拉斯加捕獵來的科迪亞克棕熊、從明尼蘇達州獵來的北美駝鹿、乃至亞馬遜盆地的美洲豹,這些野獸都是他年輕時候周遊世界各地的獵物,如果不是書桌上一大堆用相框裱起來的老舊照片,實在很難令人相信臃腫肥胖油膩中年的理查德·薩帕也有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高光時刻。

他躬下身去讓龐大體重壓在膝蓋上,沒有用鐵鉗,隨意撿起一塊木柴丟進壁爐,瞳孔中映著那妖豔嫵媚、舔舐煙囪的火焰。

一道扭曲揉折的蛇形雷霆劃過夜幕,將陰慘慘的光芒映在半掩窗口,狂風鑽了進來,斜打的雨珠濕潤了木質地板上的手織波斯毛毯——直到這時,他才想起自己沒有關窗。

從臥室走出來的情婦隻穿了件輕柔的紫色絲質睡袍,她把手搭在理查德的肩膀,柔聲問道:“親愛的,發生了什麼?”

這個女人隻是自己在妻子病逝之後的替代品,年輕金發,知性少語,充當寂寞時的排遣以及帶孩子的保姆。

理查德的背影微微顫抖了一下,他沒有轉過身,依舊盯著兀自燃燒的爐火,隻是撬動已經麻木的舌頭,沙啞地說道:“你去把孩子們叫醒,把他們都帶到密室。”

他沒有解釋為什麼這麼做,好在對方也沒有追問,隻是溫順的點了點頭,隻剩下暴雨敲打玻璃窗的鼓聲。

“.....我知道了。”

情婦抽了抽鼻子,走之前在理查德臉頰上重重吻了一記。

這座莊園是第一代薩帕先生建設起來的,傳承至今已經有七十多年的光景,理查德熟悉每一塊磚石每一顆樹木,就像他熟悉自己的肌膚一樣。

他走到窗前,將半掩的玻璃窗徹底打開,狂風呼嘯將衣袍吹起,水汽打濕了額前發絲,任由徹骨寒意浸沒全身。

霹靂雷霆響徹不絕,將莊園四周照的亮如白晝,似幻非幻間,一個身披雨衣的瘦削身影漫步在暴雨之間,一步一步逐漸走近。

李昂來了,帶著刀斧與血腥氣息。

“就這樣吧。”

理查德不冷不淡地合上了窗戶,下到客廳,莊園的安保顧問,同時也是自己的胞弟安東尼奧早已在大廳中等待,周邊站著僅剩的二十多個持槍的家族成年男子。

安東尼奧是個冷靜寡淡的瘦削男人,他將嘴裏叼著的香煙丟到地上,吞雲吐霧間吐聲說道:“我已經打了電話,哥譚城內的幾個據點還能再湊出七十多個夥計,因為暴雨他們還得有一會兒才能到。”

想都不用想在這種殘酷天災裏麵出行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然而在家族傾覆的可能性麵前,沒有什麼是更優先事項。

“沒有必要,我們阻止不了他。”理查德搖了搖頭,“你們都撤吧,去密室,或者去倉庫,躲起來。”

他懈怠地搬來張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客廳正中央,將手指上的祖母綠指環摘下,遞給胞弟:“我死之後,就由你來擔任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