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將話筒隨意拋下,向前走去。
踢踏,踢踏,牛津皮靴踩在特拉法加爾廣場的石板上,清脆悅耳,直至踩踏在從血奴軍官體內流淌出的血汙上時,腳步聲才顯得有些拖遝粘稠。
他懶散地將雙手插進兜裏,吹著不著調的口哨,走到了英軍士兵麵前,恰如猛虎俯瞰羊羔,用戲謔玩味的冰冷眼神,欣賞著那些士兵臉上茫然無措的表情。
此時此刻,那位將軍才剛從地上爬起來,滿臉苦楚,捂著腰腹,低聲痛吟著。
他看到英國群眾,那些他曾經誓死保衛過的英國群眾,正向城市的每個街道散去。
今夜發生的一切,不是請客吃飯,不是繪畫繡花,而是冰冷的、血腥的、存粹的暴烈行動。
而暴烈行動,永遠不等同於“體麵”、“優雅”、“美觀”。
人們吼叫著,咆哮著,死死攥著拳頭,朝著空氣揮舞。
他們的血漿在血管中沸騰,怒火在胸腔中燃燒,將所剩無幾的安分守己、循規蹈矩徹底焚燒殆盡。
他們需要發泄。
發泄,也就意味著流血,死亡,混亂,無序。
一切的一切都讓將軍痛徹心扉,他看著特拉法加爾廣場上的狼藉,看著被群眾吊在路燈上的血奴軍官,聽著那狂熱喧囂的口號,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流下兩行清淚。
“大英帝國,大英帝國要毀於一旦啊....”
李昂饒有興致地看著將軍痛徹心扉的表情,漫不經心地說道:“血肉如草木,榮耀如曇花,草會枯萎,花會凋零,然而死亡並非終結,一如真理永遠長存。
沒有什麼是亙古不變的,將軍,大英帝國也許會在廢墟上涅槃重生。誰知道呢?”
將軍猛地睜開了雙眼,掙脫開身旁試圖攙扶他的士兵,對李昂怒目而視。
不需要問“你到底是誰?”,或者“你有什麼目的?”之類的簡單愚蠢問題,軍人那遊走於生死之間的冥冥預感直接告訴他,此時此刻站在他身前的這位V字怪客,就是這一切的幕後黑手。
千言萬語在將軍胸膛中醞釀,短短數秒,他已經推演了接下來可能進行的上百種對話流程。
從搖尾乞憐,懇求對方收手,不要繼續製造事端;到義正言辭怒斥對方,帶動手下朝對方拔槍射擊;
然而,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徒勞。
所有的抵抗、掙紮,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甚至連抵抗掙紮的念頭,都是對方想要自己產生的。
信息與力量上的全麵不對等讓將軍徹底絕望,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反而冷靜了下來,用意誌抵禦腰腹劇痛,艱難站立,挺起身板,緩緩說道:“閣下,不管您是誰,不管您想要什麼,目前來看,您都已經成功了。您成功地使用智慧、手段,使倫敦化為一片火海。”
李昂咧嘴一笑,“我對此並不感到得意,如果您打算用奉承來討好我的話,恐怕您要失望了。”
“的確。”
將軍緩慢地搖了搖頭,“就算我們用盡一切手段,犧牲掉能犧牲的一切,做出最頑強的抵抗,在您眼中恐怕也隻是螳臂當車的徒勞而已,不是麼?”
李昂有些驚詫地揚起眉梢,“那你是要投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