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天立於法陣外側,左手平伸,掌心中放出一道淺棕色光芒,照耀在法陣上。法陣哪住出現不穩,他放出的光芒就會照耀在哪裏,逐漸把波動平息下去。可是見了這樣一條如有靈性的紫色電蛇,虛天臉上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當初吟風初次現身時,也是紫電連天,天火熊熊,然而那時的紫氣醇正平和,帶著巍巍天地之氣。可是這一次現出的紫電中透著暗黑,陰陰令他感覺到血腥殺伐之意,若非知道殿中閉關的乃是吟風,虛天幾乎要以為是哪一個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又要出世了。
陣中法旗如在風中,狂舞不定。虛天業已感覺到手上壓力漸重,逐漸地吃力起來。他心中湧起一股不忿之意,吟風才修煉多少年,自己又修煉了多久,現在還有三十六名弟子為輔,即難道還能輸給了他不成?
心意一起,虛天即刻伸指在左腕上一點,掌心中光芒登時強了一倍!陣中法旗一麵一麵地停了下來,道心閣中的紫芒也黯淡下去,再也不顯凶相。
虛天心中正暗自得意時,忽然心口處感覺到一點灼熱,緊接著整個人如被一道濤天火流衝中,胸口一緊,身不由已地噴出一口鮮血。血霧甫一出口,就化成了熊熊紫炎!
撲通一聲,虛天倒飛出十餘丈,重重摔在地上,一時間四肢百骸如散,真元四處洶湧,已受了不輕的內傷,再也爬不起來。
虛天掙紮著向道心閣望去,渾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一望才發現整個道心閣連同周圍的法陣都已蕩然無存,宮內弟子四散躺倒了一片。
道心閣原本所在之處燃著淡淡的紫色天火,離地一尺處浮著一朵鬥大的蓮花,吟風虛立蓮花之上,一條由暗紫電炎凝成的紫龍正繞著他翻飛不定。他雙眼中閃動著奪目的金色光華,已完全看不清瞳仁,隻能望見一片茫茫金色。
虛天與吟風目光一觸,立時有如裸身臥雪,通體涼了個透,心中那一股不平之氣早被驚到了九宵雲外去。
此時遠方傳來一聲長笑,虛玄一步數十丈,幾步間就已在吟風麵前立定,含笑道:“恭喜師弟再有進益,不知這一回修成了什麼神通?”
吟風淡淡地道:“沒什麼,不過是拂去靈台浮塵,看清了些前世因果而已。”
虛玄大喜,道:“想不到師弟道心已有如此進境!如此看來,羽化飛升也是指日可期啊!”
吟風麵無喜色,反而低歎一聲,道:“飛升不過是囊中之物,又何喜之有?”
虛玄點了點頭,道:“那你現下意欲何往?”
吟風道:“我要下山一次,去了卻一樁因果,去去就回。”
也不見吟風有何頌咒聚元的動手,忽然間足下蓮花就冉冉升起,載著他如流星般向東南方去了。
直到吟風化成的流星消失天際,虛玄這才回身,扶起了仍無力癱軟在地的虛天。虛天此刻驚魂未定,駭然道:“吟風他道行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高了?就是師兄你似也有所不及。”
虛玄嗬嗬一笑,道:“不必驚慌。適才吟風拂淨靈台,與天地交融一體,才能夠看得清過去未來,悟出因果輪回。你那時心存對抗,實等如是向天地大道出手,豈有不吃苦頭的道理?”
虛天此時方才悟了,心中慚愧,慢慢掙紮著爬了起來。
陰暗,潮濕,狹小,充斥著撲鼻的惡臭,似乎陰間陽世的牢房都是一個樣子,酆都地府臨時關押犯魂的地牢也不例外。
女孩蜷縮在牢房一角,懷中依然緊緊抱著那束回魂草不放,聽到牢門聲響,登時嚇得全身一顫。
進牢房的正是那騎士隊長。他身材過於高大,在如此狹小的牢房中幾乎轉不過身來。他單膝點地,在女孩麵前蹲下,用極為低沉的嗓音道:“我叫吾家。”
女孩慢慢抬頭,終於認出了眼前的騎士隊長,於是眼中驚懼漸去,輕聲道:“張……殷殷……”
騎士隊長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既非死魂,也不是生魂,按理說該是陽壽未盡,為何要到陰司地府來呢?”
他話音剛落,忽然聽得牢房外一陣喧鬧,一個粗豪的聲音大笑道:“那小賤人關在哪?先待大爺我修理她一頓,然後再找那混蛋算帳!”
吾家頭盔中暗紅目光一亮,站起身來,擋在了牢房門口。
那張狂的笑聲越來越近,隨即從牢房通道盡頭轉過一個黑臉大漢,左右簇擁著十來號獄卒之類的人物。他一見吾家站在牢前,先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才回過神來,大笑道:“原來是吾大將軍,怎麼這麼好的興致,突然來探牢了?昨日吾大將軍一矛之威,我可是一直銘記在心呀!”
吾家已然認出這黑臉壯漢就是昨日被自己一矛分屍的持斧騎士。陰司有職銜者與尋常死魂不同,都是在藉鬼官,除非被人用道術直接催化,否則就是切得再碎,過後也能複原,但鬼力大損自然是免不了的。
他被吾家分屍後已比尋常鬼官強不了多少,暫時無法留任巡城甲馬。此時看他一身典獄官服色,想必是被調任到這座牢獄任職。才不過一天功夫就能調任新職,看來這黑臉壯漢也不是個尋常人物。不過他恰好調任這座牢獄的獄官,也不知是湊巧還是有心。
吾家盯了他一眼,黑臉壯漢的笑聲登時一窒,然後吾家方道:“你來幹什麼?”
黑臉壯漢氣焰再起,嘿嘿笑道:“我來自然是要好好拷問一下這個小賤人,看看她究竟是哪裏混進來的奸細。不過看她的樣子還挺倔強的,不用點特殊刑法,還真未必能夠讓她開口。”
“不準。”
黑臉大漢猛然一陣狂笑,回頭向手下們道:“你們聽到了沒有?吾大將軍不許我對犯人用刑,這裏是誰掌權啊?”
可是他這一番問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獄卒們看著吾家,個個噤若寒蟬,不敢接話。一時間隻氣得他黑臉發青,再也說不出話來。
吾家冷冷地道:“我雖不掌此獄,但你若敢不依律辦事,我一樣可以斬你於此!”
黑臉壯漢失聲道:“你就不怕流放域外百年嗎?”
此時旁邊一個獄卒小聲提醒道:“吾將軍當年就曾被流放外域,是惟一一個活著回來的。”
黑臉壯漢怔了一怔,然後咬牙道:“好,吾家,算你狠!我就依律辦事,前八品的大刑一個也不用,咱就隻用第九品的小刑。來人哪,把這小賤人給我拖出來!吾大將軍,你還不讓路嗎?”
吾家終於讓開了一條路,看著四個獄卒小鬼將張殷殷從牢中拖出。張殷殷初時並未掙紮,但在經過吾家身邊時忽然掙開,將一物放在吾家手中,才隨著一眾獄卒離去。
直到眾人離去,吾家才低下頭,看著手中那一束已經枯黃的回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