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姀飄然落地,沿著冥鳳開辟出來的蕩蕩坦途,施施然向酆都城內行去。十殿閻王這才醒悟過來,心裏清楚絕對惹不得這位漂亮祖宗,立刻各施神通,從十裏高城牆上一一躍下,落在蘇姀麵前。有那宋帝王審時度勢,立時跪倒在地,竟行起大禮來,口中則是高呼姐姐。
蘇姀登時眉開眼笑,在一眾閻王簇擁下,來到轉輪王大殿坐定。秦廣王的宮殿大半已毀,卻是去不得了。
蘇姀在中央寶座上坐定,眾閻王則分立兩旁,謙行慎言如殿上鬼役。蘇姀也不多廢話,直接命眾閻王取來紀若塵的生死薄記,細細翻看起來。然而厚厚一本薄記、九十九世生死翻過,除了有十餘世早夭之外,卻未看到什麼值得書寫之事。
合上薄記後,蘇姀閉目凝思,殿上一時寂靜,沒有哪隻鬼敢多出一口大氣。
終於,蘇姀將薄記放在一旁,皺眉問道:“九十九世之前的薄記在哪裏?”
轉輪王小心翼翼地回道:“啟秉蘇姐姐,陰司便隻有紀若塵九十九世的薄記,沒有再前麵的了。”
蘇姀麵色一寒,冷笑道:“胡說!難道他便隻有這九十九世不成?你叫什麼名字,居然敢當著我的麵扯謊,膽子的確不小!”
轉輪王登時一身冷汗,他可是知道有幾種厲害妖法,隻要知道了名字,就能將人化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因此雖然畏懼蘇姀,可這名字他如何敢說?
眼見蘇姀目光中寒意越來越盛,一名轉輪王親信的鬼役忍不住道:“那本薄記,不是……”
“嗯?”秦廣王橫了那鬼役一眼,登時嚇得他不敢多言。
隻是秦廣王這一記眼色還沒收回來,忽覺麵上微風拂過,隨後眼前一黑,右眼劇痛傳來,竟是被蘇姀淩空取去了眼珠!蘇姀張口一吹,秦廣王的眼珠即刻化成一縷清煙。在場諸王都心知肚明,秦廣王這隻眼睛,是再也回複不了了。他們也由此而知,這一次蘇姀不達目的絕不會罷休了。
蘇姀收起笑容,冷道:“南門外的冥鳳你們都看到了。這一次如果拿不到我要的東西,就把你這酆都給拆成平地!”
秦廣王拂袖出列,怒道:“蘇姀!你休要自恃妖法通天,九天之上,自有千千萬萬製你之仙!我也不妨告訴你,你要的那卷薄記就藏在酆都內城,然而那裏可不屬陰司地府,而是仙界之地。你若敢冒犯,惹了天怒,日後必定永受天劫,萬載不得超生!”
蘇姀張口一吹,秦廣王雙膝以下忽然消得無影無蹤。她淡淡地道:“倒沒看出來你還有三分骨氣。可惜內城我還是要進一次的,至於天劫,那也是以後的事了。且不管天劫能不能奈何得了我,你們誰敢攔阻,姐姐我現在就讓爾等灰飛煙滅!你們九個帶路,我要進內城!”
她纖手指處,除秦廣王外,九位閻王皆麵色如土,卻又不敢不從,一個個戰戰兢兢地當先領路。領路途中,一王對另一王悄聲抱怨道:“蘇姀令我等打頭陣,以後不論是生是死,這個大罪都是洗不脫的,這可如何是好?”
另一王偷偷望見蘇姀離得尚遠,方敢回道:“無妨!我曾經聽說,內城守門人其實是天上七品真仙所化,神通廣大,哪裏是區區一介妖狐能夠抵擋的?蘇姀實是自尋死路,我等隻消旁觀便好。”隨即,他把聲音壓得更低,道:“如若真仙也阻不得她……”
前一王深以為然,不住點頭,心頭憂慮稍減。如若七品真仙也阻擋不了這個妖狐,天界就更沒有道理降罪他們了。
片刻之後。
酆都內城兩扇巨門飛出十裏開外,數十丈寬的城牆塌了足足一半,兩名外門守門人,四名門內守門人躺倒一地,生死未知。蘇姀高坐在內城中央,捧了生死薄記細讀。在她旁邊,已堆起高高一疊各式薄記。九位閻王或煮茶、或尋書、或送水、或掃塵,營營役役不亦樂乎。
蘇姀掃了一眼眾閻王,哼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道:“這幾個守門人果然是神通廣大。”
其中兩名閻王腿忽然一軟,險些坐倒在地。
整治夠了閻王,蘇姀才起始仔細觀瞧薄記,越看越是麵有怒意。
茫茫昆侖,雲生霧起,不知是多少洪荒巨獸的樂土。
然而近些時日來,這些巨獸無不戰戰兢兢,躲藏在巢穴之中,根本不敢出來活動覓食。千萬年來修煉得的靈覺提醒它們,雲端之上,有太多絕非它們可以招惹的仙妖正縱橫來去,時時都在激鬥,鬥法時偶爾爆發出的氣息,足以令最強大的異獸悄然回避。
然而它們的苦日子還遠未到頭。躲藏了許久,有些性情暴燥的異獸已有些按捺不住,在巢穴門口不住徘徊,想要出去尋覓些血食。哪知它們剛動了念頭,忽然心頭如被澆上一盆冰水,刹那間寒意內起,幾乎將它們凍僵!那種感覺,就似是青蛙看到了蛇。這一瞬間,就連那些最強大的異獸都失去了逃回巢穴深處的勇氣,癱軟在地,任由宰割。它們惟一希望,還未輪到拿它們下嘴,來者便已吃飽。
碧空之上,一道淡淡的藍色焰跡劃破了長空。
定天劍飛舞如蝶,吟風仍在與萬名天兵苦戰。若能給他七日七夜,這由仙將率領的萬名天兵都能被他屠殺一空。然而顧清如何能支撐得了這麼久?吟風其實心知,就算他殺到了禹狁麵前,也是於事無補。可是,哪怕連萬一之望都沒有,他也要殺到禹狁麵前!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何謂盡人事,聽天命。
正當他完完整整地削去了一個千人陣,壓力為之一輕時,前方雲層忽開,又是一名三品仙將,率領著萬名天兵破雲而來!吟風心裏登時一沉,若與兩萬天兵對敵,別說殺到禹狁麵前救人,就是他自己能不能支撐到一個時辰,都很是問題。
然而這隊天兵卻未直接參戰,而是在戰場南麵列成了陣勢,好象在等什麼人到來。
不到一刻功夫,南方天際忽然亮起一點藍芒,轉眼之間,周身籠罩在湛藍溟炎中的紀若塵已立在天兵陣前。
那仙將提刀喝道:“紀若塵,你犯下數條逆天大罪,今日吾等下界,就是為你而來!你可知罪……”
那仙將洋洋灑灑的有一大篇話要說,卻見紀若塵根本沒向自己看上一眼,目光隻是落在正自左衝右突的吟風身上。而吟風盡管定天劍劍勢依舊淩厲,卻也在一直盯著紀若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