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點了點頭,奇怪他為何單獨提起此事。
羅夫子見他絲毫不以為忤,心中有些高興,卻又有些淒涼,高興是因為自己文脈精神傳承的弟子對自己的那份毫不猶豫的信賴,淒涼卻是認為王栩對自己有些盲從,他教學的目的是育人,並非布道。
不過他轉念一想,王栩今年不過十八,對心中美好的堅持才是少年性格中的閃光點,非要他去裝作老成些,未免太過苛刻。
一念至此,看向王栩的眼神又多了些欣慰,接著道:“你知我是天空會的國師,卻不知道我天空會其實最初是由蒼生界的頂流學士創辦的一個合法團體,是當代蒼生大帝最親密的夥伴,隻是後來在一切重大問題上,產生了分歧,才逐漸走向對立。若是說起來,便是現在帝師府的那位,當年也曾托過關係,苦苦哀求加入進去,隻是,天空會的老人當年看不上他罷了。”
王栩愕然,不過暗中卻悄悄鬆了一口氣。
羅夫子難得看到學生這副模樣,忍俊不禁道:“幸好他與天空會交惡,要不然還輪不到他做帝師!”
王栩也笑道:“這樣說來,當代帝師豈非就是個糞便一樣的人設,需要惡心誰就派他到誰身邊去!不過蒼生大帝卻也恁小氣,拿這麼一個糞便一樣的人物去與天空會打擂台,怕是專門存了讓蒼生界的人們看低天空會的心思,畢竟,對手是一坨糞便,天空會又能好到哪裏去?左右不過是一個糞坑裏的物件。”
“這倒不假!”羅夫子突然歎了一口氣,意甚蕭索道:“左右不過是一個糞坑裏的物件!嘿!”
王栩見他表情,暗中後悔自己光顧著嘴上痛快,一時口快卻沒能顧及羅夫子的感受,訥訥道:“老師,是我說錯了!”
羅夫子看他一眼,道:“你說的並無錯誤!若說剛成立之初的天空會,確實天下英才,景從雲集,外抗神靈,內整超綱,人心向善,人心如一。但是後來隨著老一輩陸續死去,天空會的人員就變得良莠不齊起來,加上有些時候,對蒼生大帝立場過於剛硬,為蒼生大帝所不喜,幾次三番之後,更是被定為反叛組織,下令格殺。”
“在內外交困的情況下,我天空會那時鋌而走險,做了一件天大錯事,虧欠商州良多,雖然事後已經做出彌補,但是在我看來,仍然遠遠不夠。所以,二十年前,我來到商州,潛伏於此,悉心教學,希冀為商州之未來爭取一兩分希望,須知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哪知世事變幻莫測,我之心願堪堪完成一半,行蹤就意外被蒼生大帝所知。”
羅夫子言辭之間,不勝唏噓。
“夫子何不一走了之?天大地大,相信總有夫子的容身之地!”王栩鼓起勇氣道。
羅夫子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天下雖大,但是夫子的心中卻已經沒有了故鄉!漂泊一生,壯誌未酬,甚至因為此生誌向,造成他人莫大苦楚,若非為了贖罪,我早已將自己埋下。而且,我若出走,倉皇如落水老狗,我羅俊山一生起伏,曾經榮耀加身,也曾被人惡語相向,但是生平行事,皆出我願,從不受人逼迫!”
“這麼說是不是很帥?”羅夫子突然眨了眨眼,道。
“帥!帥得驚天動地,不同凡響!”王栩道。
羅夫子臉上綻放一絲笑容,道:“況且,這二十年來,我在商州潛心教學,一個又一個我的學生,順著我的學問脈絡,在不同領域開出鮮豔的花,我的理想和抱負因此以另外一種方式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潛移默化的改變著商州的一切,將它變得更加美好。深夜獨處之時,我細心觀察,常常有一種於細微處聽驚雷的感覺,覺得世事之美好,莫過於此!王栩,你須記得,學問之美,智慧之美,從來不在於爭鬥,而是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和前行的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