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栩並不知道,在他把侯香君藏在吞吃過一名拔舌鬼眾的小紅花中,離開之後,那朵小紅花中發生了一些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如果他能提前知道,也許他會選擇另外一個地方來安置侯香君。
拔舌鬼眾們呼嘯而過,去追逐王栩的時候,那朵小紅花小心翼翼的向四周看了看,好像在確定四下是否還有人,然後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侯香君的身上。
美是天地至理最標準化的顯現,萬事萬物都欣賞美,就好像人看到一朵花兒,就好像一朵花兒看到一個美人,侯香君的美當然毋庸置疑。
隻不過現在這個美人的狀態並不太好。
他的血液流失了大半,讓他的美的顏色丟失了幾分,就好像一朵花兒被雨打落了花粉,他的身上遍布傷痕,一條一條就像花兒的花瓣被堅硬的樹枝壓過,最慘的是他的意識,好像風雨中來回飄搖的花骨朵兒,還沒完全綻放就有可能被吹打落地,零落成泥碾作塵。
小紅花的觸須輕輕擺動,有些不明白這麼美的事物,為何會有人要不顧一切將他毀滅。許久,它雖然想不明白,但是卻有了決定。
它的花柱突然變得堅硬,深深刺入侯香君蒼白的肌膚,一股股紅色養分源源不斷的從它的根莖處順著花柱進入侯香君的肉體,一起進去的還有它上午吞吃過的那名拔舌鬼眾血肉變成的養料。
在它簡單的意識裏,同樣是大自然神奇的造物,對自己好的有用的,對侯香君自然也是好的有用的。
侯香君身上的傷勢漸漸好轉,皮膚重新變得光潔,而他的心神中,血海突然歸於寧靜,便是連枯骨也不再沉浮,大舟也不再馳騁,無頭屍身也放棄了垂釣,他們齊齊發出一聲愉悅的靈魂之音。
整個血海的邊緣,金黃的沙灘,蔥綠的植被,遊弋的各種奇形怪狀的野獸慢慢石化。
從天空上看下去,整個血海就好像變成了一個血色鏡麵的寶鏡,隻不過這麵寶鏡缺少了一個手柄。
血色鏡麵的中央,那道豐碑紮根血海,就好像給鏡麵鑲上了一顆寶石,隻不過,在拔舌鬼眾的血肉養分注入侯香君體內的時候,這顆寶石突然黯然失色,血海水麵高漲,瞬間將其淹沒。
血海中,那些奇異邪典組成的小島轟然倒塌,一縷縷邪光血色從小島廢墟中溢出,在血海上空互相吞噬,不多時,一本金邊黑底、讓人一眼望去就陷入沉淪的邪惡典籍出現在血海上空。
典籍出現的一刹那,血海中的枯骨似乎重新獲得了生命,和血海中的奇特生靈、無頭屍身、白骨老魔齊齊參拜,然後彼此開始了激烈廝殺。
小紅花的一個下意識舉動,好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血海隱藏的另一扇門,一道道邪惡玄奧的要義在侯香君腦海中流過,強行改變著他原本修習的學問,篡改著他的神通,讓他的神通變得更加邪惡,也更加威力巨大。
這是鮮血的學問,是有關血能的應用!
依舊昏迷的侯香君好像一個旁觀者,在心神中矗立,靜靜看著在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一切,心頭劃過一絲明悟。
不過他仔細感知了一下那些學問,想到近日發生的種種和王栩為救自己陷入重重險境的情景,並未有所排斥,很快沉浸其中。
一滴滴鮮血在他眼前炸裂,以最直觀淺顯的方式向他訴說血液的奧妙,有生之力,有死之力,有動之力,有靜之力,有瘟疫之力,有侵吞之力,有同化汙染之力,有分裂壯大之力……
侯香君這一刻寶相肅然,麵部卻有血光籠罩,讓他看上去既莊嚴又邪惡。
小紅花不知所措的感知著這一切,下一刻,血海中一條粗壯精鏈像觸手一樣伸出,直接取代了其中一支花柱,小紅花的顏色驟然變得更加深邃,就好像鍍上了一層血色,小紅花根莖處流淌的汁液也陡然變成了和血液一樣的東西。
它在飛速發生著改變,這種急速的改變讓它感覺到很餓,很想再吞吃一兩個像上午拔舌鬼眾那樣的東西,這股饑餓越來越強烈,讓它幾乎不能自拔。
就在這時,一片血海浮現在它跟前,小紅花迫不及待從泥土拔出根須,紮根其中。
汩汩!汩汩!
小紅花的旁邊響起明顯的吞咽聲,枝幹上起了一個又一個鼓包,又迅速消失,那是一團團的海水被小紅花迅速吸收,受到血海海水的影響,小紅花蔥綠的枝條和葉子也開始變紅,到了後來,小紅花已經成了一株通體血紅的名副其實的小紅花。這紅是如此純粹,純粹得好像隨時要滴下血來。
這時,沉浸在連篇血液學問中的侯香君,腦中轟鳴,一滴滴炸開的鮮血在他眼中,結構纖毫畢露,種種規則至理,一眼望去,即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