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做了一場夢，一場讓我根本分不清現實或夢境的、漫長的夢。
在夢裏，我看到一個姑娘是如何全心全意愛著一個男人，到頭來賠上家族，賠上尊嚴，賠上至親的性命。
我看到那個男人與別的女人相親相愛，我看到那個姑娘的眼眸，從靈動快活，變成一片死寂，我看到最後她選擇了結束自己……夢中隻餘下一片血色。
“小綿，小綿！”男人撕心裂肺的聲音，讓我從夢中驚醒。
我忽地睜開雙眼，張大了嘴巴劇烈的喘氣，心髒好痛，好痛……
見我醒了，翠青紅腫的眼睛湧上淚水，“主子可醒了，奴婢去叫太醫。”
“別。”我艱難的發聲，眼淚忽然止不住的從眼眶紛紛滾落。
“我誰也不想見，我想一個人呆著。”
翠青愣了愣，手忙腳亂的拿帕子給我擦眼淚，“奴婢知道主子受人坑害心中委屈，不過陛下已經查明此事是倩嬪所為，已經將她貶為庶民，賜白綾了，不光是她，還有她身後的尚書府，也是廢的廢，貶的貶，總算給主子出了口氣。”
對這個結果我並沒什麼意外，尚書府覆滅是早晚的事，不過我還是低估了夜明軒的狠心，他竟然連倩嬪肚子裏的孩子都沒放過。
心口一片寒涼，好像那晚的湖水還沁在胸腔。
我收起眼淚，麵無表情地問翠青，“我睡了有幾日？”
翠青如實回答，“兩日了，當時是陛下發現主子落水，又一路抱著主子回來。”
“知道了。”我淡淡的說。
翠青疑惑地盯著我看，好像我臉上有什麼古怪一樣。
“怎麼了？”我問。
“嗯……就是覺得主子，這次醒來後，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正說著，夜明軒大步走進來，“總算醒了，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
我看著他向我走來，怔怔地眼睛一眨不眨，就像我才第一次認識他那般。
夜明軒在我身邊坐下，抬手攬我的肩，“怎麼這麼瞧著朕，莫不是嚇傻了？”
我避開他的手，往床裏側挪了挪，盡量不跟他的身體接觸。
“我沒事。”
夜明軒皺眉，“真的沒事？你臉色怎得這樣難看？”
我低著頭說，“沒事，我想沐浴，陛下可否回避。”
他看著我，眼神不悅，又似不解，可最終他還是先離開了。
翠青帶著婢女們給我打來一桶熱水，又撒了些我喜歡的茉莉花瓣。
她們出去，我才起身脫了衣裳，入水之前，我回頭看一眼桌上放著的碧玉盤，裏麵放著紅豔豔的蘋果，還有一把削皮的小刀。
我泡在浴桶裏，把小刀拿在手裏細看，這刀子雖然很小，薄薄的刃口看上去卻是很鋒利的，正是我現在想要的東西。
我為自己清洗幹淨，又泡了一會兒，這才低頭看向自己肩頭的刺青。
兩朵淺紅色合歡花在我肩頭怒放，並蒂而開，枝葉交纏，看上去是那樣親密。
大婚之夜，我與夜明軒的喜帳上就繡著合歡花。
他為了帳幔上的合歡杖斃了幾個宮女，讓所有人都知道，王後不得王上歡心，連“合歡”二字都不配用。
成婚半年多，盡管我們有過幾次歡好，到頭來卻都是不歡而散，而他也一直沒有發現，我肩頭有這樣的合歡花。
現在，我親手將自己肩膀上的合歡取掉，然後等待著最終的了斷。
我拿起小刀，絲毫沒有猶豫的切入自己肩頭的皮肉中，鮮血刹那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