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爾在鋪滿蒲公英和三色堇的草地上睡了一覺,醒來時暮色西沉,像他曾去過的火焰之國穆斯貝爾海姆。
那邊的天空就像現在一樣深紅到淺黃交疊,火焰巨人們行走在燃燒的雲霞裏。他們從來沒見過冰雪和大麥,因為終年炎熱大部分生物都光溜溜的,就算有毛發,也是沒有進化完全的結果。有異域商人帶著闊耳狐前去交易,會得到滿滿一袋子的琉璃或寶石。
鈴蘭坐在不遠處的棗梧桐下微微垂著頭,幾隻黃蜜蜂落在她黑色的頭發上。銀湖變成紅色和天空連在一起,霞光在她臉上跳躍,像某種溫柔的搖籃曲。
索爾忽然意識到他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會忘記這一幕了,就像他第一次聽見那個有關於他真愛的預言——騎馬時想著,喝水時想著,就連會見朝臣時看見他外翻袖口的一塊餅幹漬都會想到。
女巫坐在那裏,糅雜了古貴族和精靈給人的感覺,她像穿著隱形的束胸衣那樣挺直腰背,卻選擇大咧咧坐在貴族們連下腳都要鋪上香帕的草叢裏。說來奇怪,索爾隻會初級的小魔咒,或許女巫在冥想,在維持法陣區域不受攻擊,但他偏偏卻覺得此時的鈴蘭看起來十分低落。
數學、天文和王室禮儀在他這裏統統被歸結於麻煩的東西,數學有定律,天文有曆法——這聽起來就很不自由——或許鈴蘭此刻正處在某種女巫“定律”裏。
什麼兔子的腳啦,渡鴉的尾巴毛啦,黑貓的眼睛啦,鈴蘭的落日低落啦,諸如此類。
他朝女巫走去,在柔軟的草地上踩出凹陷來。
鈴蘭微微低著頭,意識進入到虛無花園裏。維持結界勞心勞神,但好在卓有成效。
月亮升起時雲鯨休整完畢,借助月光和元素流一舉飛上高空,繼續遷徙。那時才是這場旅途中最危險的時候。幼年雲鯨沒有足夠的身體機能,暫時落腳的地方往往太小難以形成水龍卷助力,成年雲鯨不得不分神托舉它們,這時發動將進攻事倍功半。
無所事事的看著落日發呆——尤其是在這個金發蠢貨的鼾聲裏——不利於保持心境麵對潛在的危險,所以她來花園裏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得到關於希爾頓莊園的最新消息,或者為什麼人類王朝的親王為什麼有這麼空閑,以至於都敢跑來宿敵麵前打鼾。
然而腳步聲喚回了她,鈴蘭迅速抬頭,看到索爾正帶著友好的——翻譯成愚蠢的也可以——笑容走來這裏,使人不禁懷疑天上的太陽掉到湖水裏後眼前就會又升起一個,還能散發光和熱。
記仇的烏拉還躲在草裏朝這邊張望著,鈴蘭站起身揚起下巴,露出一個虛假又完美的微笑。她不得不控製了一下雙腿以防它們自作主張把索爾踢進水裏。說真的那犯法嗎?謀殺親王?畢竟拉斯維爾的法律跟她沒什麼關係。
鈷藍色的眼睛湊近她,最後一縷夕陽被藏到那裏。
“所以,”索爾的聲音帶著剛醒時的沙啞,“你真的不知道我們即將發生的關係?”
發生和關係絕對不是什麼好的詞彙,它更應該出現在鄉下皮條客和窮女人身上。
鈴蘭警惕的看著他,“什麼?嫌疑犯與受害人?”難道索爾從她不耐煩的態度和看向湖水的眼光裏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