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國四十二年冬。
薑萱身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就那麼僵硬的站在大殿外,滿麵淚水。
冰辛的冷氣混著濃厚的血腥侵襲著她的呼吸,難聞至極,令她心口一窒。
那個原本應該坐著她父皇的皇位上,如今坐著的卻是那個她熟悉萬分,卻又陌生無比的男人。
而她的父皇,薑國的皇帝,此刻已是再無聲息的屍體。
一別不過數月,明明他送的萱還握在掌心,明明他走時,他們還是彼此相知的夫妻,他還親近吻過她眉眼,喚她一聲萱兒……
可現在,他成了殺她父母親人,滅她故國鄉裏的仇敵!
衛桓 ,那個曾看到血就發抖的男子,終究因為家國的亡敗而成長。
“薑國皇室,暴政苛刑,天感百姓深受淒苦,遂臨夢於朕,推翻暴君,重建盛世,今日起,改國號夏涼,世上再無薑國!”
他冷峙的聲音響起,冰的薑萱渾身一抖,霎時清醒。
“衛桓 ,放了我皇兄!”
一句話,聽起來硬氣,卻滿是哀求。
“薑萱,薑家的兒女,隻能站著死,絕不苟且活!”皇兄氣急的聲音響在耳畔。
薑萱卻沒有看他,隻是望著麵無表情的衛桓 ,無聲的對峙著。
“你……是在用什麼身份同我說這話?”衛桓 開口了,話卻讓薑萱不明。
什麼身份?
她是薑國的九公主,薑皇最寵愛的女兒,皇兄最疼愛的妹妹……
同樣,也是他衛桓 的……妻子?
那一瞬間,薑萱好像明白了什麼,他,這是讓她做選擇麼?
薑國的皇室遺孤不配做夏涼皇的妻子,要麼,她用他們的一切換皇兄的活,要麼,就用皇兄的命洗刷他秦國的怨!
“薑皇九女,薑萱,願以輕賤之命,隻願夏涼皇放我皇兄生路!”
薑萱說完,大殿之上一片寂靜,原本掙紮求死的薑國皇子被強製的扭站在一旁,無法出聲,隻能以眼神譴責著無視他心思的薑萱。
“……薑皇九女?”衛桓 的語氣森幽,帶著寒意。
薑萱聽得心中一抖,耳畔裏隻聽見,他說:“薑萱,你的命,擔不起夏涼的以後!”
如雷聲轟響,刀插入血肉的聲音震的薑萱雙目圓瞪,濺在臉上溫熱的血滴卻如滾燙的沸水澆在她心上,痛徹心扉!
她怔怔的看著皇兄躺倒在地的身影,胸前的鮮血綻放出花,卻如同她父皇一般,任她呼喚,再無回應。
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薑萱笑了,盡是嘲諷。
是啊,她薑萱一條賤命,怎麼能承擔放走薑國皇室餘孽的後果!
可是,衛桓 可曾想過,她又怎麼承受如今這一切?
衛桓 ,作為秦國皇子,他自幼被送至薑國做質子,在薑國待了十四年。
薑國四十一年,薑秦交戰,秦國覆滅。
作為秦國皇子必死的他,卻因一道赦令苟活。
那道赦令是薑萱求來的,她跪在雪地之中整整兩日。
隻是那道赦令還有附加條件,便是他衛桓 要娶薑萱為妻!
於是在那之後不久,他便迎娶了薑萱,成為薑國的駙馬。
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喜悅衝掉了薑萱的擔憂,她以為他放下了,甚至勸說她的父皇放他們回秦國故都看看,卻忘了如此國仇家恨,豈能說忘就忘?
於是在半年後,也就是現在,薑國的四十二年冬,她和薑國一同付出了代價。
呼吸之間,薑萱將皇兄身上的短刀拔下,抬起手,狠狠捅向自己的胸口。
利器插入血肉,手臂滑落,一把閃著寒光的短刀分毫不剩的沒入其中,刺骨的寒涼冰的她渾身發抖,緩緩倒下……
“衛桓 ,你認為薑家欠你的,如今你都親手拿了。當年因著我,你留了一命,如今,這條命,我不要你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