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元今目光淡淡掃過杜衡生的嘴臉, 眉頭一挑,舒舒服服換了個更容易看清楚的躺姿,饒有興致地聽著。

那女子抹著麵上細淚, 抽抽嗒嗒道:“是, 你那日是曾這麼說,讓我等你。可是杜郎, 我真的害怕,你走後, 我日日夜夜想你,總擔心若你娶了別人便會再不要我,我吃不下睡不著,還時常覺得惡心, 生生吐了幾回。本以為是情緒作祟, 可請了郎中來看, 我、我才發現我早已懷了你的孩子……”

托腮的廣陵王世子聞言胳膊一滑,險些從樹上栽下去。

他提起了兩分精神, 在心中暗暗地“謔”了一聲。

視線朝那女子看去,隻見她穿著一身藕色的紗裙, 打扮簡單樸素, 不知是從何處趕來,身上背著個小包,似還有些風塵仆仆的模樣。許是判斷力先入為主, 總覺得她小腹處似確實有微微隆起。

“什麼?!”

杜衡生詫異萬分,顯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鬆開攬著女子的手,兩手按上她肩頭,一臉震驚道:“你、你是說, 你有了身孕?不可能,我不是,不是隻和你那一次……”

女子哭聲更重:“我、我也不知道,杜郎,這事倘若被我爹娘知道,我會被打死的。”

杜衡生深深提一口氣,停頓了片刻,再一次輕輕摟上她肩頭,小聲哄道:“你莫要著急。芮娘,我曉得你害怕,你、你先冷靜下來。”

他似乎考慮了半晌,低聲道:“不行,眼下還不是時候……我在京中還未安穩下來,一切都還未有定數,芮娘,我早便同你說過,我不甘心一輩子隻做個小小馬官,我要出人頭地,你也想我風風光光地娶你,對不對?”

那女子的抽泣聲果然越來越小,似是被哄住了,便聽杜衡生續道:“芮娘,我定不會負你。所以咱們再等等,先把這個孩子做掉,好不好?”

芮娘一愣,抬起頭來:“做掉?”

“對,做掉,不要他。”杜衡生柔聲細語道:“等我以後娶了你,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孩子……”

芮娘的情緒倏然波動起來,激動道:“娶我,娶我。你總是說要娶我,可為何還要我等,你又為何非要同那個娘子攀扯不清?你要升官,要在都中站穩,要出人頭地,同她有什麼幹係?我聽說她也隻是個庶女,又並非是什麼身世顯赫的人物,她能幫到你什麼?”

“怎會幫不到我?”杜衡生道:“你也曉得,我無權無勢,不過是鄉下來的、沒有半分背景的一介草民,區區馬官一個罷了,如今連住都隻配住在分配的那破房中,連個真正的落腳之處都沒有,怎能奢求有什麼身世顯赫的能看上我,又如何能同官家女子結親?可她爹偏偏找上了我,中意了我。她雖是庶女,但她爹李譚之卻乃是實打實的當朝五品,我自認品貌能力出色,隻是缺個機遇,待我成了他的女婿,如何受不到幫扶?”

“哪怕是眼下,我雖隻是同他女兒接觸接觸,他都已經同太仆寺打了招呼,說要格外提點我。這一回的出遊,若非他爹托了關係,使得太仆寺名單中有我一份,我如何能機會同這麼多身份尊貴的人同在莊中,見到這些世麵?”

芮娘聽得有些愣了,可心中還是有氣,嘟囔道:“可是她……”

杜衡生溫聲道:“最關鍵的,她遠遠沒那麼簡單。我早在春宴時便發現了,她同顧太師之子、喬國公之女關係都匪淺,甚至同那廣陵王世子都很有些交情,我隻要同她打好關係,這些人脈,日後豈非也都成了我的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