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潘玉龍走出孫明康辦公室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屬。所以，在門口碰到薛之楊時，他也隻是簡單點了點頭就急於離去。倒是薛之楊覺得有點奇怪。他盯著潘玉龍的背影半晌，才敲敲孫明康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
正低頭辦公的孫明康抬眼看是他，略略停了一下手裏的公務，關心地問薛之楊，“回來了？你們那一組情況進展得怎麼樣？”
薛之楊沉穩一笑，“嗯，今天總算是有些收獲了！”
孫明康一聽也有些振奮，“哦，是嗎？材料全都帶回來了嗎？”
薛之楊聞弦歌而知雅意，“是的，孫主任。”
孫明康嘉許地看向薛之楊，“那好，我們兩個組馬上集中開個會，好好研究一下你帶回來的資料。”
“好的。我這就去通知一下。如果確實有效，我今晚就跟秦贇先趕回北京。”得到孫明康的首肯，薛之楊轉身欲離開，卻最終又止步。沉默了片刻，薛之楊終於輕聲開口，“孫主任，剛才我好像看到潘玉龍來了？”
正在整理桌上資料的孫明康停下手，“對，是他。為了以前的一件案子。你認識他？哦，對對對，瞧我這記性……前幾天才遇上的……你朋友嘛。”
“也不算是我朋友……他是我學妹的男朋友。”薛之楊想了想，還是委婉解釋。
“你學妹的男朋友？誰啊？”孫明康倒是明顯一驚。
“呃……外譯部的楊悅。”薛之楊看著吃驚外露的孫明康頓時就暗自敏感起來，“怎麼了，孫主任？有什麼不對嗎？”
“哦，沒什麼。”孫明康本想中斷話題，不過一轉念，他又隨口問薛之楊，“哎，我聽說，好像楊悅以前就是在萬乘大酒店實習的吧？那她跟這個潘玉龍應該認識很久嘍？”
“這個我倒不是太清楚。”薛之楊微微搖頭，神色間卻難掩一抹警惕，沉吟了一下，他即刻將話語補充完整，“不過，我知道潘玉龍現在是在萬乘大酒店做貼身管家。”
“你說，潘玉龍現在是在萬乘大酒店工作？”孫明康這回是真的驚奇了，無語地看著薛之楊，片刻後他才滿臉感慨地點點頭，“喝，這小夥子倒是個人物……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真的不簡單哪！”
“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孫主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下薛之楊再也忍不住他的詫異了，神色變幻間他已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唉，是這麼回事兒……”薛之楊直接的詢問讓孫明康一怔，見他確實隻是關心，孫明康在一陣猶豫之後，還是簡單地將一年多前發生的事概述給他聽了一遍。
“孫主任，你是說，當時時代公司的董事長是以潘玉龍女友的身份請你為他做辯護律師的？”而薛之楊聽完卻是不由深深地皺眉。
“對啊。正因為這樣，我才有點奇怪……怎麼潘玉龍的女友又變成楊悅了。不過，現在的年輕人變化本來就大，感情這東西就更不好說了。何況還是跟個那麼有錢的外國女人……真是想想都累。還是我們楊悅好，真要在一起也會覺著踏實，而且跟潘玉龍看著也挺般配……”孫明康忽然來了興致。
薛之楊卻沉思不語，沒有再附和孫明康。想到前幾天無意中看到的潘玉龍與楊悅互動的一幕，薛之楊的心裏莫名就對潘玉龍這個人感到好奇起來。
二
自從楊悅上次在街頭對潘玉龍似明非明地將一些話挑開來說以後，楊悅發現兩人之間的相處開始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本來在兩人的關係上，潘玉龍就一直是處於比較被動的一方。這下子，似乎突然之間一切又都回到了起點。楊悅有時候甚至覺得，兩人之間連僅有的一點溫馨感都快消失了。
更遑論親昵與愛意。
或許，這些本來就是大都出自於自己的幻想吧。楊悅苦笑不已，會不會是自己將潘玉龍逼得太緊了？可是自己真的沒有給他什麼壓力啊！難道作為女友，多關心他潘玉龍一下也不行嗎？如果真是，那也未免太讓人傷心了。這樣下去還做什麼戀人呀。
楊悅越想越是氣悶。
現在，就連薛之楊也為了手中的案子趕回北京了。身邊這會兒竟是連個能好好放鬆著說會話的人都沒有了——想到這，楊悅在倍感冷清的同時，情緒因此也更是顯得低落。
要不，向上級主管提出休假，也回趟北京吧。楊悅暗自尋思。很久沒有見到自己的父母了。結不成婚的事總也要給自己的父母有個交代，免得他們掛心不已。而自己與潘玉龍也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雙方都冷靜冷靜，考慮一下兩人的未來。
可是，該怎麼向潘玉龍開口呢？楊悅又有些怕她如果就這麼走了，潘玉龍與她之間的感情會變得更淡。
楊悅深深地知道，愛情的距離一旦貿然拉開，就算到時想要去追都不可能了。而楊悅現在是真的舍不得潘玉龍。
雖然，她愛得很無奈。
潘玉龍也敏感地覺察到了自己與楊悅之間關係的轉變。因為，兩人都那麼憂傷地發現，他們已找不回以前相處時的那種平和與自然了。現在的他們互相都有些小心翼翼，仿佛再往前走就是必定會粉身碎骨的雷區一樣。
潘玉龍自然知道自己已決不可能向楊悅提出分手。楊悅是個堅韌善良的女子，他沒有那份勇氣去親手毀了那份美好。但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更加痛苦不已。他很矛盾。他一直都知道現在的楊悅最需要什麼，可他確確實實是已經給不起的了。
所以，此刻的潘玉龍才極其明顯地感到了那種巨大的情感壓力。所以，他有時會很惆悵，因為他感覺到他與楊悅是再不可能回到過去了——就像是家人一樣自然關心，象兄妹一樣溫馨體貼，象親人一樣平和照顧的過去。
從楊悅向他開口委婉索愛起，一切就已真實的發生了改變。
而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也不是他不能再去愛，隻是潘玉龍忽然覺得，從他得知是誰為他聘請辯護律師的那刻起，他的愛情就這麼完了——真的，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死在了金誌愛的手心。
他現在已徹底沒了能愛的心。
潘玉龍也知道，這樣的自己對想愛的楊悅來講是多麼的不公平。可他隻能將這種說不出口的抱歉化作點點的努力——努力去盡量地滿足楊悅，直到有一天她不再需要為止。
所以，當潘玉龍聽到楊悅準備回趟北京去探望一下父母的時候，他還是有悄悄鬆了口氣的感覺的。雖然他也對自己會產生這種感覺而真切地感到慚愧，但也許真的是隱忍積壓得太久的緣故，潘玉龍這時候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非常、非常地渴望獨自一人的靜一靜。
潘玉龍默認了楊悅的提議。給她一個思考的空間，不管今後會如何。他也默認了自己的渴望，即便無法愛，但他還是需要時間來好好整理一下自己頹敗的心情，讓它能及時歸位，讓它能及時恢複正常。
因為，萬乘大酒店一年一度的員工技能大賽即將拉開帷幕。
潘玉龍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有熱情。也許，是有的。但顯然現在的他，就連這熱情，不過都隻是剩下了將它奉獻給事業的餘力——似乎也隻有這樣，他才有機會對得起他死去的愛情。
潘玉龍此時終於明白，那場僅僅是緣於貼身管家與客人之間的終極服務已狠狠地、徹底地困死了他一輩子能愛的心。
三
而韓國這邊，就在金誌愛簽署一係列財產信托文件後不久，一個由美國德普國際律師行派出的團隊悄然進駐韓國時代公司。這個團隊的所有成員均是目前行業裏的頂尖人物，由國際上著名的律師、會計師、金融師等組成。
這是一個很有經驗的團隊。他們將在最短的時間裏以最高的效率對目前金誌愛所擁有的資產進行最後階段的精確審核。而對於即將歸入信托財產的部分，他們會適時與金誌愛簽訂信托契約，並最終接受交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