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打,手掌落到徐風身上,力道卻很輕。
一邊揮動著巴掌一邊嘴裏嘟囔道:“爹娘死的早,也沒人管教你,窮苦人全靠這幾畝水田。要不是,你早就餓死八百回了!”
徐風也不還手,站的直直的,沈大娘打著打著也住手了。
往日的徐風,不論怎樣打,輕也好,重也好,都是嚇得捂著頭來回躲閃,今天好像不對勁啊!
徐風平靜的笑了笑:“大娘,打累了你就先歇歇。”也不顧渾身上下的泥水,彎下腰就開始整理稻苗。
沈大娘愣愣的看著彎腰幹活的徐風,眼角竟然慢慢濕潤起來。
嘴裏哆嗦道:老天爺開眼了,阿風懂事了,阿風終於懂事了!
稻田間的清風,讓徐風突然真實的體會到這個世界,這天,這地,這稻田,剛剛的胖少年,以及少年擦在自己身上油膩的香味,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世界,一個美麗新世界。
王大娘看似猛烈的拍打,落在身上的輕軟,讓徐風一下子記起這個世界的阿風。
這個世界阿風的孤寂,窮苦,懦弱,所有感情一下子湧向心頭,真把自己當做阿風了。
他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雖然為人善良,但是體弱多病,性情膽小怕事。
十三歲那年被衡水鎮學堂的主事宋夫子收留,免了學資,一個人孤零零的住在學堂旁邊的小木屋裏。
吃喝全靠鎮上的沈大娘接濟,沈大娘獨身一人,膝下無子,就把徐風當自己的兒子一樣,供飯吃,供衣穿。
沈大娘歎息了一陣,也開始彎腰幹活,一會功夫,稻苗被全部扶正了。
徐風道:“大娘!我的病就快好完了,以前多虧了您的照顧,以後,我會好好報答您的。”
看了看天時,又說道:“學堂裏早上請了郎中,我得趕回去應付一下。”說完笨拙的對著沈大娘拜了一拜,跳上田埂,向學堂的方向走去。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沈大娘一個人站在稻田邊上,欣慰的哭了起來。
……
衡水最重教育,學堂依山而建,飛簷流閣,氣象萬千。學堂前嶙峋的山石四處林立,奇花異草點綴奇異,清幽異常。
已近傍晚時分,徐風默立讀書樓前,感慨這異世美景,卻看見一個須發花白,身材高大的老者和藹可親的向自己招手。
這位,大概就是宋夫子了,徐風想道。徐風不敢大意,收攝心神,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禮,說道:“夫子好!”
宋夫子輕捋胡須,緊盯著眼前少年的眉眼,好像要看出什麼異樣來。
這樣的徐風,成熟穩住,彬彬有禮,就是同齡少年中出類拔萃者,也不過如此。
半晌,宋夫子終於反應過來,老心一陣寬慰,撚著花白的胡須默然良久,最後得意的搖頭晃腦吟出一句辭來。
璞玉難雕兮,大器晚成;
有子得緣兮,直上天庭。
哈哈……
夫子聽小影敘說徐風的變化,起初還不相信,此時親眼見證,果然是蛟蛇化龍!隻有把徐風的改變歸結為良緣奇遇,才能說得通啊。
聽聞父親的誇讚,站在一邊的小影如晨風中的花朵,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
現在的徐風,麵色沉穩,眼神清朗,那裏是老實巴交的病秧子,分明是一個瀟灑自在的公子哥。小影一時不太適應這樣的徐風。
阿風變了是好事。但是這個阿風,還是以前那個,重情重義,替自己出頭的阿風嗎。小影心裏想道。
徐風與小影,算是青梅竹馬。
夏王朝本來不許尋常人家的女孩子讀書學習,而宋夫子十分疼愛自己的獨女,一向對她期望很高,就讓她跟著學堂的弟子們一起讀書。
整個衡水鎮學堂,隻有宋小影一個女學生,難免會遭到一些同窗的輕慢和欺負。
每當發生衝突的時候,徐風總是替小影出頭,成功將欺壓的矛頭轉移到自己身上,然後像烏龜一樣,抱頭縮身子,等著雨點一般的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