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同時舉國歡騰的青衣試在即,郢都繁華街道上人聲鼎沸,熙熙攘攘,士農工商各色人等在自己中意的鋪麵前流連忘返,討價還價聲中,夾雜著銅板爽快打賞的叮當聲。
年關也是花錢的時候,享受的時候。連郢都近郊,那些拉屎都要跑自家田地裏的農夫,也變的大方起來,牛羊肉,雞鴨魚,大籃小包的買了起來。
竹竿一樣的李客,雙目泛著異彩,從街市上走過,兩邊的路人紛紛掩著口鼻,快速躲開,然後怒目而視。
“那裏來的醃臢,汙了郢都的街巷!”
“趁城門還沒有關,快死到城外,省的臭了無人收屍!”
連那些慣常在街上惹事的潑皮都懶得靠近李客,所到之處,人們如躲瘟疫一樣躲著這個麵色興奮,渾身奇臭的瘋子。
然而李客卻渾然不在意,目光炯炯,隻看著前方,仿佛有從前麵街道上射來的一束光,指引著他向前走去。
雖然人人都避著他,可是李客一點也不覺得這熱鬧的街道陌生隔離,仿佛這些街巷就是他的,他就這樣微微揚頭,看著街邊閃過的一個個匾額,向朱雀大道的方向走去。
已經很多日沒有吃過飽飯,隻吃幹饃和冷水,讓李客感到有些虛弱,不過回憶腦子裏那些分門別類的信息,讓他馬上又興奮起來,扶著路邊的一顆垂柳喘著粗氣。
冬日裏,柳樹隻剩下繚亂的枝丫,就像一個頭發亂蓬蓬的乞丐站在街邊。
李客本來想先去洗澡,但以現在的狀態,恐怕澡堂裏的熱氣一蒸,馬上就會暈過去,所以他打定主意,先填飽肚子,養點精神再說。
那些門庭顯赫的酒樓是不會招待他的,離的很遠就有小斯來趕人。一些小館子也嫌棄他妨礙其他客人,影響了自家生意,李客毫不氣餒,一點也沒有惱怒的樣子,臉上帶著微笑,沿街一家一家問了下去。
當然,他手裏攥著僅剩的一塊銀子,大概五六兩的樣子。
一間賣陽春麵的鋪子,招子迎風高掛,灰色的底子,上麵繡著青色的大字——“西關陽春麵”,沒有匾額,不過門口掛著一幅紅木雕刻的對聯——“笑迎天下客,盡攬四海財”。
紅木陰雕的對聯,看起來古韻悠長,大概有些年頭了,上麵已經滿是漆黑的包漿。
李客走上青石台階,摸出那塊銀子,目光落在店裏麵熱氣騰騰的大鍋上,熟麵的清香,夾雜著芝麻油的味道,一陣陣散發出來,讓李客止不住狠咽了幾口吐沫。
店老板是一個年歲六十上下的老人,看起來麵相頗為威嚴,腰上係著白布圍裙,一個人既揉麵,又掌鍋。
根據李客有限的江湖經驗,這種威嚴麵相的人,都是心腸冷硬之輩,知道大概又是沒戲,伸出去的手想要縮回。
“餓了?!”那個老者啪的一聲將和好的一團白麵砸在案板上,揚聲問道。
已經足足走了三個時辰,這是第一個主動跟他說話的人,李客有點不大適應,楞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木訥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