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不止戰北罙,老馮也是驚得倒抽一口氣。
跟在老爺身邊十幾年,這件事,他倒當真是不知道。
“車禍前的一個月,你顧伯父,便已經將顧氏托付給了我,他唯一的條件,就是讓他的一雙兒女從此與戰家脫離關係。你和你大哥……誰都不準對丫頭動任何歪心思,我當年曾在戰家的列祖列宗麵前發過誓,如果我違背誓言,就讓戰家家破人亡……”
戰北罙神色驀然一驚,緊緊盯著父親。
“為了讓我放棄楚伊星,你說這樣的謊話拆散我們,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雖然嘴上這樣說,可戰北罙心裏多少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雖然戰袁鳴素來行事狠心毒辣,卻從不會用謊言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阿罙,當年是我鬼迷心竅,你顧伯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在恩人麵前許下的誓言,我若背棄了,讓我遭受報應倒是沒什麼。可是你還年輕,戰家的一切都要靠你來支撐,就算爸爸求你了,你放手吧,你和小星丫頭,注定是不會有可能的!”
戰袁鳴的話,無疑給了戰北罙當頭一棒。
他整個人都徹底懵了。
“如果我一定要娶楚伊星呢!?”
他在欺騙自己。
“如果沒了她,和下地獄有什麼分別?如果老天要報應,就盡管報應吧!”
聞言,戰袁鳴迅疾舉起右手,一巴掌揮下去。
偌大的客廳裏,這個巴掌尤為響亮。
就連老馮都驚的僵在原地。
這一巴掌力道足夠大,因為戰袁鳴握慣了拐杖和筆杆子的粗糲掌心,都在發疼發燙。
戰袁鳴渾身都在發抖,這一巴掌下去,他知道意味著什麼。
可他別無選擇,他害怕的是,再打幾巴掌,都打不醒自己這個執迷不悟的兒子。
“你個混賬!你想讓我們戰家斷子絕孫嗎?你讓我怎麼去麵對我在天上的好兄弟!”
巨大的震驚在腦海裏一點點的炸開,戰北罙用從未有過的驚愕目光死死盯著戰袁鳴,猩紅的眸子像是有血浸染過,心弦緊繃的快要斷裂。
他很明白,到了此時,他的堅持再也沒有絲毫的意義。
俯首撐住桌麵,他喑啞的嗓音字字泣血。
“你是我的父親,這些都是你犯下的罪孽,為什麼要拿過來懲罰我?戰家的財產我不稀罕,是否會下地獄我也不在乎,我隻要楚伊星,難道這樣很難嗎?”
戰袁鳴恍然自若,他眸光冷冷的,“將小星放了,從此不要再去糾纏她,這是唯一的辦法。就算戰家現在癱倒了,我也不能再違背誓言!”
“隻能這樣了嗎……”
這幾個字,他說的輕飄飄的。
他戰北罙從來就不相信命運,從來就不相信什麼天注定。
隻要他想得到的東西,他就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拿過來。
可是自從遇到楚伊星,這一切都變了。
很多時候,就算他痛,都不得不放手。
就像此刻。
“將小星放了,我會給她彌補,她想過什麼樣的生活,那是她的自由。”
劇烈的心痛宛若火燒一般裹著心髒,戰北罙狠狠閉了閉眼睛,壓著胸膛裏的劇痛,嗓音沙啞到縹緲。
“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清楚。”
“我讓你現在就將她放了!這份罪孽,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我-他-媽說了,給我點時間!”
他的聲音冷到極致,可他絕望的神情,猶然宛若一隻被困住的雄獅般。
戰袁鳴也被驚得,咽了咽喉嚨,冷聲道。
“你自己看著辦!”
言罷,就轉了身。
老馮緊忙追上去,扶著他出了門。
臉色冷的發青,四肢百骸似乎都僵硬了,可是那劇痛卻久久不散。
戰北罙抵著唇的拳頭移開,他終於彎腰,將桌上的文件拿起來。
楚伊星的身世,上麵調查的清清楚楚。
顧禦河’和‘車禍’兩個詞,來回交織在他的視線裏。
他突然想起,似乎有人說過一句話——
自己選擇的路,就算跪著也要走完。
可是他忘了。
忘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他不是沒有見過地獄的模樣,這個世界對他怎麼樣沒關係,可是他見不得他摯愛的那個女人,跟他一樣滿身鮮血淋漓的走完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