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親密的母女兩人,總是像仇人一樣言語廝殺。
進門之前,宗念還是給她舅章鬆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安心養病,杉北的事兒有她。
章鬆感慨良多,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句,“你長大了,舅舅期待你能獨當一麵的那一天,但小念你急著,不光是公司事兒要操心,你也要體諒體諒你媽。
“你十幾年不在她身邊不知道,你媽這些年不容易,家裏麵遺傳性的腦血管狹窄,你生氣的時候就想想,她也曾經被你爸氣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如今你爸走了,你媽也老了,平時隻能是你多照看著,她有時候說氣話,你別跟她計較,讓著點兒她。”
耳畔又恢複嘈雜:“……你還學會夜不歸宿了?我還不知道金城哪地方那麼好玩兒,挺大的女孩子,整宿的不回家,竟然還跑出去跟人家打架?!”
章樺說著語氣就重了,“任性當個性,你說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天黑路滑人心複雜?”
宗念隻靜靜的看著她,慣常的‘無聲反抗’,章樺胸口明顯起伏,暗恨宗念缺心眼兒這點也不知道是隨了誰。她到底明不明白,這個盛產衣冠禽獸的時代,一副副溜光水滑的皮囊下,指不定就裹著怎樣肮髒腐臭的思想。
“現在的人又精又壞,多少人打一見麵就是存了顛覆道德又擦邊法律的惡心想法,你以為國內不準持槍就是極樂淨土啦?還是你認為外麵隨便一個路人都是正義先鋒,喬裝的超級英雄?”
她想知道宗念沒著家的一晚上是在哪兒過的,身邊都是什麼人,腦袋上有傷,嘴唇腫得嚇人,下巴皮膚上、男外套包裹著的衣服邊都是紅褐色的……
她怎麼會搞成這樣,又是誰把她搞成這樣?!
而宗念的雲淡風輕落在章樺眼裏,則是從‘無聲反抗’進階到‘負隅頑抗’。
章樺可以設想到幾種可能,無一例外的觸目驚心,她真正沉下臉色,不是發黑,而是氣得血管內血流旺盛,滿麵漲紅。
“宗念我在跟你說話!”
郭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勸勸倆人都別嗆嗆了,愣是找不到插言的好時機,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暗道母女倆相生相克,昨天早上已經是雞飛狗跳,今天搞不好要雞飛蛋打。
“你不說,是不想跟我說,還是想幫誰瞞著?”
章樺心裏又氣又急,不行了,這得報警。“行,你給人打掩護,我問不出的話有人能問得出來,我打110,我還不信滿金城沒人能治得了你!”
她以為宗念一定會怕,會態度軟化,甚至可能會擔心事情敗露而掉頭來求她息事寧人,但她低估了宗念的淡定,或者說她始終猜錯了方向。
因為宗念隻是很淡很淡口吻,勾唇道:“氣性還真大。”
章樺瞪她,想她如此的氣定神閑,底氣到底來源於什麼。
“人家很忙的,咱們自己的事兒就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話少的孩子最會察言觀色,母女兩人隔空對視,看著章樺努力想猜卻猜不透,想罵又詞窮的複雜深情,宗念忽然就get到章樺獨特的表達方式,那是一個母親對孩子人身安全的深切擔憂,所以本能用憤怒來宣泄恐懼。
心裏邊冷暖交替,宗念忽然彎著眼睛道:“不逗你了,是公司出了點小事兒,我舅讓我趕緊也過去一趟,算是現場教學。忙的,忘了告訴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