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違約,怕合同不作數,怕嚐不到甜頭的前提下還會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這種憂慮隨著樺市項目的落選到達頂峰。
曾經眼光狹隘,認為一個人身上的閃光點足以囊括整個人,記得處理司機事故時她賭的是林沅合同以外的道義,最近想的是,母親章樺說的對,那時候是她天真了,2000塊就可以恩斷義絕的年代,她竟然妄想跟一個商人談情誼。
“挺怕的。”
在林沅淡然的目光下,宗念點點頭,直麵這個問題,“樺市的項目,我得承認,用心做的同時,我從沒認真做過落選的準備。”
宗念猶豫著給林沅倒了一杯芒果汁,幾次酒局飯局上學會的,“林總,之前在樺市說的那些,希望林總別跟我計較。”
林沅看著漸滿的空杯子,沒有喝這種東西的習慣。她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點卑躬屈膝的姿態,不是討好,更像是權衡之後從不尷尬的幾種台詞中選出一句。
無論如何,她把裏子和麵子都給林沅,林沅眼睛總自覺不自覺的飄到她腦袋上,這種瞥視他自知是出於一點內疚和心虛,畢竟,失手傷了一個女人。
“你似乎跟醫院這種場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林沅舉起杯子抿了一口果汁,讓她安心的一個舉動,酸味他很排斥,若無其事的靠著兩整杯白酒壓下去。
他終止了剛才那個話題,宗念看他喝了果汁心裏的石頭落地,順著他的話茬兒回憶:好像真的是,跟徐斯明的不用說了,有段時間她忍著惡心幾乎是長在了醫院那間不通風的病房裏。
後來認識了狄科……想到狄科,她很短暫的怔忪,某種遺憾油然而生,又很快淡去。
再來就是跟林沅最近的幾次交集——陪他掛水,跟司機一家斡旋,再到前幾天他把她弄進了夜診室……
“城哥總嘲笑我亞健康的體格,”眼前浮現韋曆城說這話時慣用的無奈表情,宗念心底一鬆,半認真半玩笑的說:“要不將來我賺大錢了,投資一家私立醫院。”
“那你要好好努力了。”
對於他的不打擊,宗念是感謝的,她明白,投資醫院這種事,也許在林沅這個位置,條件是具備的,需斟酌的僅是項目落成後的營收比,但於現在的她而言,其難度無異於洲際競選。
“有夢想總是好的。”她說。
夢想?林沅自然的想起那次她在他車上接到的兩個電話,美術館的,另一個應該是她老師的,那時候她的崩潰不是驚天動地的,靠某種程度上的自殘,克製著沒給其他人添麻煩。
“你加油。”
四目相對,她嘴角掛上淺笑,兩人一說一笑,這頁也就揭過去,建一家醫院,兩人都把這當做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誰都沒當真。
這一餐下來,總體來說跟林沅預想的出入很大,平靜狀態下的宗念話仍舊不多,分寸和尺度都掌握的很好,沒再有任何針鋒相對。
一個知進退的合作夥伴,林沅這樣定義了宗念,至少不是個仗著先天優勢會予取予求的性格,講道理,不會不依不饒的斤斤計較,無論這份大度是何種考量之下的決定,這人總體還不錯。
宗念攢的局,理應是自己結賬,她拎著手提包要出去掃碼,服務員告知單已經埋過了。宗念循著前台不斷飄開的視線望過去,林沅站在玻璃牆外抽煙,頹美的背影有很多人在看,宗念出門的途中想轍,吃飯中途林沅出了包廂一趟,她沒問,那現在除了“謝謝”,她該說點什麼才能證明自己不是裝傻逃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