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海城下了入冬以來最大一場雪。
宗念站在樓下,看著警方把裝有老師遺體的黑色運屍袋裝車拉走,鵝絨毛樣的雪片飄灑在上麵,沉靜的黑,刺目的白,雪花朵朵,經久不融。
宗念目光沉沉,不發一語,她鬼使神差一般仰起臉,眯著眼睛,紛飛的白色朵絨落在她額頭,睫毛,鼻尖,落在她那張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頰上,化作一片沁涼。
煢煢孑立,寂然無聲,樓下人並不少,至少,這漫天大雪並沒能冷卻眾位吃瓜群眾的熱情,而宗念獨立於其中,自成一世界。
雪太大了,很快,宗念頭頂肩頭皆是覆蓋率厚厚的白色,宗念低下頭來,掌心攤開,看著雪花降落,須臾消融。
啪!很重的一聲,將宗念飄遠的思緒召回,她定定的看著前方,神色極淡,乍一看很是冷漠。
老師的遺體已經完成裝車,正在關車門,那一聲不是別的,是資料夾板被摔在花壇邊的聲音。
“這位家屬,請你控製情緒!”
宗念不用回頭,知道又是冷崇山在找事兒。
“我才不——”
“崇山!簽字,讓爸安心走。”清清冷冷的一道女聲,製止了暴躁的冷崇山。
“家屬,請你在這裏簽字,我們已經耽誤了太長時間。”
找冷崇山簽字是必須的,占了個家屬的名分,很多程序還真的就得讓那個四十歲的巨嬰拍板。
“洋洋,你到底為什麼同意把人拉走,什麼都沒有個定論,人走了,我們這,這,這太被動了!”
“行了,崇山你冷靜點兒,爸走了,我知道你心裏比任何人都難受,但民不與官鬥,我們本來就是弱勢,一直就是被動的。”
一男一女,一搭一唱,兩人意有所指的言論,乍一聽還是細琢磨全都是信息量爆棚,引得一票吃瓜群眾聚集圍觀。
“誒,出事兒的6樓3號?你倆是這家人不是?怎麼回事兒啊,聽說是煤氣中毒,是不是真的?”
“哎呀,你們節哀順變啊…不過好端端的怎麼會煤氣中毒?而且聽說是昨夜裏的事兒,怎麼磨蹭到這時候才抬走?”
“民不與官鬥,什麼意思?這裏邊還有別的事兒啊?”
冷崇山對待工作人員很是暴躁,對待不相幹的吃瓜群眾倒是耐心滿滿,“啊,我爸沒了,現場看是煤氣中毒,可是——”
他說了聲可是,就被喚作洋洋的女人打斷了,“崇山,少說兩句,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們等著就是了,你別什麼都往外說。”
欲言又止,意欲不明,總之,在冷崇山兩人的煽動下,人們對於未知和死亡的恐懼充分被調動起來,人群更加躁動。
要說原本大夥兒還隻是好奇看熱鬧,那麼如今,大家是真的在求真相求答案,特別是住這一左一右的,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一個老爺子,肯定不會是仇殺吧?還是說是黑惡勢力行凶?”
種種猜測,到最後都扯到逃犯隨機殺人上去了
宗念唇邊泛起一絲譏誚,並不插言。
有人看到宗念剛才是一起下樓的,湊上前來小聲問:“誒同誌,你跟他們一起的?那我跟你打聽也是一樣的,對了,我住三樓,他們那倆人說的那什麼意思啊,什麼誰跟誰鬥,什麼水落石出?你趕緊告訴告訴我,不然我晚上可要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