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秘書“但是”了半天也不往下說,其實不是故意賣關子,純屬工作性質導致的特殊語言習慣,算是留白,等人接一句“但是什麼”。
有來有往,才是溝通,才是交流嘛。
然而,他遇見的是宗念。
別說接茬兒了,就是他本能留白還不到三秒,宗念已經懶懶抬眼,濃沉的黑色瞳孔中,分明閃過不耐。
那意思:有事兒趕緊說事兒,別總加戲。
說來蹊蹺,宗念沒有催促,沒有明確表達一句不滿,但突然爆冷的氣場,還是讓自詡見過風浪的李秘書長膽寒,這留白就不自覺拉長再拉長。
好在,終於有人‘不畏強權’,輕咳了一聲,解圍道:“但是什麼呀,秘書長?”
有人給了台階,他趕忙跳下來,“但是,這些個職務統統在去年卸任了呀,還是冷老先生的女兒親自拿著委托書和公證書過來辦的,我們多次打電話過去挽留,都被冷老回絕得徹底,所以宗小姐,冷老現在可真是孑身一人,無職稱傍身了。”
他說完下意識的看了看麵前人,隻見那張融合了嚴肅和漠然的漂亮臉孔上仍舊沒有表情,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便低頭翻看著手上資料,也不知道在研究什麼。
李秘書暗道這一脈相承的臭臉簡直不要太刺激,冷金鑫收徒弟可能不看天賦,看的是脾氣秉性也是按照脾氣相似度作標準。
宗念不語,其實她今天來就是查這件事兒,不但沒帶著敵意,就算看到老師的照片張被貼了外賣單,她也隻是拿下來丟掉,沒有開口苛責。
就算聽了李秘書長說是老師的‘女兒’‘親自’過來辦的,甚至這些個工作人員都沒有上門核實,打幾個電話就放棄了。
她沒有立刻發火,是隱忍,也是刻意在壓製怒火。
可她不知道,若說平常,她是淡然入水的,那麼在剛剛經曆了恩師猝然辭世,還是以那麼荒謬又悲哀的方式,她整個人是凜冽的,凍人心脾的寒,沁入骨髓的冷。
生人勿進,熟人勿擾,鞍馬勞頓,隻為善終。
所以她隻能在這個並不熟悉的城市,用她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去裝裹去防衛,為老師討回應享有的一切,也要提防來自四麵八方的別有用心。
“李秘書長?您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
宗念不想將這樣的拖延上升到效率問題,但她真的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李秘書長一臉的欲言又止,他到底還想說什麼?
李秘書長嘎巴兩下嘴,還是問了,“這些事兒冷老女兒都知道,宗小姐你這是?”
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早就辦好的事兒,手續都給了冷金鑫家人,這又火急火燎的過來問,為什麼?是當初卸任的事兒有貓膩?還是冷金鑫家裏內訌了,女兒和女徒弟互相抓小辮子,鬥法呢?
要是前者,會不會反追溯到書畫家協會?
李秘書長忽然就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好奇真相,又不敢知道真相。
“對了,冷老卸任的所有文書當初都歸還給冷老家屬了,是他女兒親自取走的,我們這都有認領記錄。”
宗念聽得出這位嗅覺靈敏,已經開始把自己和書畫家協會往外摘,宗念不動聲色,又問道:“市一級的榮譽和職稱可以從咱們書畫家協會走流程,省級和國家級的,也是從咱們書畫家協會為最低管轄單位,層層上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