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香。鶯翠齋的老板買下過扶香的初夜,後來扶香又伺候過他幾回。再後來就沒有後來了。”老鴇說道。
一間香房裏,水嫩的姑娘從浴桶裏出來,渾身肌膚白皙剔透掛著晶瑩飽滿的水珠,她玲瓏玉足踩在了白色地毯上,輕盈而曼妙。姑娘輕拭身體,更衣撩發,氤氳水汽之下顯得嫵媚極了。
她穿了一身淺綠色的紗衣,坐在銅鏡前,輕描峨眉,輕撲羽扇。
扶香在樓裏的名氣並不響,但是能夠在素香樓裏當上姑娘的,都是京城裏令人見之難忘的大美人。老鴇帶著葉宋和蘇宸進了扶香屋時,她身邊小婢還沒吱聲便被老鴇使喚了出去。扶香從銅鏡前移過眼簾來,看向門邊,眉眼哀愁欲說還休,又是一個我見猶憐的。
老鴇道:“扶香,今晚這兩位貴客,點了名要你陪,你便好好侍奉著。”
扶香福利應道:“是,媽媽。”可是當她抬起頭來,看見葉宋時明顯愣了愣,“是你?”
葉宋進來,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兒,翩然落座,支著下巴打量著扶香,笑說:“怎麼就不能是我?扶香姑娘,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呐,這還是當初那個常給我添茶的小丫頭麼,完全脫胎換骨了嘛。”
不錯,眼下這位扶香姑娘,正是當初葉宋常常來素香樓時便要念叨一番的添茶小丫頭。小丫頭被她摸了手,還會嬌羞地嗔怪一句,著實有趣。
隻不過世事無常。
蘇宸也過來坐下,扶香看了他一眼,臉上才總算是有了一絲笑容,道:“公子就不要笑話奴家了,奴家也是生計所迫,人都是要往高處走的。”
“嗯,不錯”,葉宋點點頭,又往她手背上摸了一把,“你手還是這麼滑。”
扶香嬌嗔道:“公子不正經!”
葉宋細細審視著扶香的表情,推了推旁邊的蘇宸,道:“你看,我專門來照顧你的生意,這樣吧,今晚你就好好陪他,春宵一度,如何?”
這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尤其是扶香聽到“春宵一度”這四個字時,臉色瞬間笑意蒼白了起來。蘇宸抿唇隱忍不發,他需得習慣葉宋辦正事時喜歡處處拿他找樂子。
葉宋挑挑眉,聽扶香勉強地道了一句:“好啊,奴家定好好侍奉公子”。
葉宋道:“可是你看起來不怎麼開心啊,我不喜歡勉強人。”
扶香揚唇,有些譏誚的意味,說:“這裏是風月場所,能夠真心實意笑的人又有幾個?大家不過都是逢場作戲罷了,今朝歡場如魚得水,明朝陌路互不相識。”
扶香抬手幫葉宋斟茶,葉宋忽然道:“聽說你的初夜,是被鶯翠齋的老板給買去了。女人通常都會把自己的第一個男人記住一輩子。”
扶香一聽,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隨即頓在半空,如若無事道:“是啊,鄭公子是奴家的第一個男人,怎麼了?”
葉宋惋惜道:“沒想到這位鄭公子卻是個殺人凶手,在菜市場被斬首示眾,我還去瞧了熱鬧。”扶香麵色已卡白,“你說說,你口中的鄭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扶香突然站起來,往裏間走,道:“恩客麵前不談恩客,公子若是來問這些的,扶香無可奉告,公子請回吧。”
“這支發釵你可還記得?”
扶香回頭時,見葉宋手上拈著一支樣式很普通的、不值幾個錢的銀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顫聲問:“你、你怎麼會有這個……”
葉宋努努嘴,道:“我卻還記得。捏我們家葉青的發髻捏習慣了,我比較喜歡順手捏小丫頭的發髻,那時,你頭上佩戴的不正是這支?你問我在哪裏找到的,我是在鶯翠齋鄭公子的房間裏找到的,他放在一隻檀木盒子裏,看起來很珍惜的樣子。怎麼,這是你送給他的定情信物?”
葉宋一席話說完,扶香已經不可抑製地眼淚刷刷往下掉,打濕了妝容,看起來痛苦萬分。
扶香捂著胸口緩緩蹲下身,心痛得不能控製,緊緊咬著嘴唇泣道:“可是他死了……那個夜晚,我遇見他走進了素香樓,正是我被推上台等待恩客拋價的時候,我站在台上,一眼便認出了他。他是個很溫柔的男人,笑起來風度翩翩,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
“這其中也包括你。”葉宋是敘述的口吻說。
“是啊”,扶香淚眼朦朧中又依稀浮現出一抹美好純淨的笑,“他客人太多了,一定是不記得我。我在素香樓還是丫鬟的時候,每次便主動去他哪裏采購姑娘們用的胭脂,他總是很耐心地招待我。後來有一次,我趁他忙碌時,偷偷在他的櫃子底下放下了這支釵就跑了,我希望他能夠看見同時又害怕他看見以後會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