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沐浴更衣後,仍舊是著習慣性的錦藍色衣袍,絲毫沒有軍營裏血氣方剛的軍人們的粗鄙不講究,清清爽爽帶著點兒慢條斯理的感覺。那雙眼睛不再如沙場上寒星般冷爍,而是充滿了溫和的暖意,略有些薄薄的倦意。關鍵是他在家裏比在外麵隨意得多,根本沒想到家裏會來客人,頭發半幹,也沒有紮起來,隨意地披在肩上就過來吃晚飯了。
結果葉修一抬眼簾,冷不防遇上百裏明姝也側頭看出來,很是驚訝了一番。她的雙瞳如一汪透徹的藍色潭水,實現相碰之時似有風拂過一般,掠起了層層波紋。
百裏明姝有些恍惚,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葉修的衣襟上。那裏疊得很整齊,亦是很完整。
緊接著葉修雙眉微蹙,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百裏明姝垂下眼,淡淡然笑了一下,道:“葉修將軍好久不見,這是不歡迎的意思麼?”
“怎麼會不歡迎!歡迎得很!”大將軍大哈哈地招呼道,“修,快過來坐,就差你了!”
葉修隻好過來坐下,各自動筷開始吃飯。葉修基本和百裏明姝沒有共同話題,桌上的氣氛也是怪怪的,葉青的眼珠子不斷在百裏明姝和葉修中間來回轉,時不時傻笑一下。
葉修冷不防捉住了葉青的眼神,道:“有什麼這樣好笑的?”
葉青搖頭:“沒,沒有。大哥,公主第一次來咱們家,你板著臉做什麼啊?”
葉修臉上的肌肉的確是有些僵硬,道:“不知公主怎麼有興趣來將軍府?”
百裏明姝道:“正好有點興趣。葉修將軍,你我雖沙場兵戎相見一場,如今兩國重新交好,莫非將軍還將百裏當做是仇敵不成?”
葉修若無其事道:“公主不是費盡心思想殺我?”
百裏明姝執過酒壺,給葉修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道:“當時各為其主,我相信葉修將軍是一個明事理的人,如若將軍不嫌棄的話,百裏以酒賠罪,先幹為敬。”說罷她仰頭就喝幹了那杯酒。
葉修看她一眼,不置可否。葉宋在旁似笑非笑道:“大哥,長公主都這樣了,你好歹給個麵子唄。”
葉修破天荒地送給葉宋一雙白眼,才端起酒也一仰而盡,然後繼續揪住同一個問題不放,又問:“公主怎麼會來將軍府?”
百裏明姝見他如此糾結,也有些來了氣,當即應道:“葉修將軍以為我是非來這裏不可麼,我隻是給葉小姐麵子。”
葉宋低咳一聲,道:“實際上人是我請來的,來者是客,大哥你客氣些唄。”
葉修不鹹不淡地看葉宋一眼,道:“我是問,皇上尚未下令解行宮的禁,任何人不得探望行宮,長公主又是如何出來的?”
葉宋:“翻牆出來的。”
葉修抽了抽嘴角:“……吃完飯趁沒被發現,趕緊將人送回去。”
隨後百裏明姝悶頭吃飯。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葉修每吃過一道菜後她也會拿筷子去嚐葉修吃過的菜,然後就覺得葉修喜歡的口味也沒有那麼刁鑽,她並不討厭。
葉青看得分明,在葉宋耳邊小聲嘀咕:“二姐,大哥眼光真不錯。”
葉修耳力甚好,手上筷子隻頓了頓,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吭聲,否則他就是有一百張嘴也難以扯得清楚。
飯後葉宋就問:“長公主,府裏的飯菜可合你口味?”
百裏明姝一本正經道:“很好。”隻不過這裏的酒似乎夠勁兒夠大,她還沒喝多少,就有些臉頰發燙熏熏然的。
丫鬟給她上了杯醒酒茶,結果她那雙越發深邃的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丫鬟,像是能勾走人的魂兒一樣,盡管是女子,還是看得丫鬟臉紅心跳。百裏明姝道:“你覺得我喝醉了需要用茶醒酒嗎?”
“這……”丫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百裏明姝便又道:“我在狨狄,草原上的馬奶酒是千杯不醉的。你們北夏的酒,喝起來就好像清水一樣。”
葉宋讓丫鬟將茶放著退下,頗覺得好笑道:“在北夏飯後飲茶可延年益壽,並不是一定要喝醉了醒酒的意思。公主可以品嚐一下今年的新茶。”
百裏明姝支著下巴,歪著頭看葉修,葉修被她看得直皺眉頭。她心煩意亂地雙手捂著臉上下揉搓,道:“我不喝!說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不可能無緣無故請我吃飯,你想讓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