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清回到宮裏換上龍袍,便若無其事地去上早朝。他把手攏在龍袍的廣袖中,垂落在雙膝間,無人注意,待到下了早朝以後,百官散去,身邊的公公才發現蘇若清的整隻袖子都紅了,嚇得麵無血色,當即著人去請太醫。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一直往下流。
蘇若清本還想繼續批閱奏折,傳大臣商議政事,奈何太醫包紮好了之後堅持他不能再用手,理應多做休息。再加上蘇若清昨夜一夜未合眼,便上了龍榻去躺上一躺。興許是太乏太累,不一會兒竟沉沉睡去。就連李如意聞訊匆匆趕來探望,坐在他龍榻邊他也未曾有發覺。
李如意看了看他手臂上的包紮,心疼得不得了,問:“皇上這傷是怎麼來的?”
公公道:“回娘娘,是不小心被碎茶瓷割傷了。”
李如意很生氣,還是壓低了聲音怒道:“你們這幫狗奴才,是怎麼伺候皇上的!”寢宮裏,整整齊齊地跪了一片,她又不耐煩地揮揮手,“都滾出去!”
宮人都陸陸續續地出去了,蘇若清似被吵到了,動了動眉頭,卻沒有睜開眼睛,似極度疲累,意識淺薄地伸手握住了李如意的手,李如意愣了愣,回頭看著他,他的臉色頗有些蒼白,約莫是失血過多的緣故,李如意輕輕地坐回了他床邊,任由他握著,聽他清清淺淺道:“別生氣,阿宋。”
那一瞬間,李如意的眼神千變萬化,她另一手手指緊緊地掐著手心。最終又歸為平靜,反握住蘇若清的手,道:“好,我不生氣,你好好睡。這幾晚,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吧。”
蘇若清沒有回答,複又睡去。可到了下午時,也還沒醒。
李如意把午膳傳來寢宮裏,反反複複了好幾次,當她伸手去探蘇若清的額頭時,狠狠嚇了一跳,立刻驚叫道:“太醫!傳太醫!”
蘇若清身子骨一向好,即便是有些消瘦,但根子好不曾有過大病大痛。這回連夜熬夜,又淋了大半夜的雨,加上受傷失血過多,堆積起來的綜合征一下子全部爆發了,才睡了一覺還沒醒便開始燒熱不退,迷迷糊糊的。
太醫在寢宮裏進進出出,首要任務是幫蘇若清退燒。在太醫的吩咐下,李如意用他們特製的藥水不斷地幫蘇若清擦拭身體,同時熬來退燒的湯藥。可是不管怎樣,蘇若清就是雙唇緊閉,不肯喝藥。
蘇若清病倒的消息紙包不住火,還是很快在朝中擴散開來。大臣們都很著急,大將軍回到家裏亦是搖頭歎息,說道:“真真是病來如山倒,好幾日沒早朝,可見皇上這回委實病得厲害。”
彼時葉宋也在,聞言緊了緊手中的茶杯。半晌才勉強淡定地說道:“皇上宮中有那麼大幫醫術超群的太醫,要治好他的病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大將軍道:“話是這麼說,可也需得皇上配合才行。如今皇上昏迷不醒,不肯喝藥,太醫也拿他沒辦法的。”
英姑娘適時地插了一句嘴,道:“不肯喝藥就在他身體上用藥啊,可見那群太醫也是一群庸醫。”
大將軍看向英姑娘,眼睛忽地一亮,道:“哎呀老夫怎麼忘了,家裏不是還有一位小神醫麼,要是英子你去宮裏給皇上診治,皇上鐵定藥到病除。”
那句“小神醫”讓英子十分受用,但她癟癟嘴道:“老頭子你就知道淨撿好聽的給我聽,但盡管如此,我也是不會進宮給他治病的。我才不是什麼小神醫,萬一治不好,可不是惹禍上身麼。不是什麼人我都會冒險救的。”
英姑娘最聽葉宋和蘇靜的話。大將軍也是故意把蘇若清的消息說給葉宋聽的,知曉葉宋一定有辦法讓蘇若清好起來。於私暫且不說,於公蘇若清不可就真的這麼倒下去。
葉宋晚飯沒吃多少就起身離開回房了。她在房間裏,就沒有在膳廳那麼淡定了,而是坐立不安的,腦子裏全是蘇若清的影子,他怎樣好怎樣不好,全似潮水一樣一股腦湧來,讓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許許多多種可能性。
蘇若清病了,不肯喝藥,一連好幾天。她不可能還坐得住。
皇宮那樣的地方,她承認這輩子都不想再踏足進去。可盡管如此,她在房間裏轉了幾圈以後,還是拉開衣櫃,換上一身簡便的衣服。
這幾日一連都是雨天。小雨一陣一陣的,路麵濕滑,樹葉油油發亮。不像是秋意濃時,更有兩分春回大地的意味。
外麵夜色慢慢籠罩了下來。然,當葉宋挽好了頭發,正準備開門時,外麵就響起了葉青的聲音:“二姐!”
葉宋開門一瞧,見葉青站在院子裏,一身嫩綠色的群裳襯得她十分嬌嫩,臉蛋因為焦急跑來急促得發紅,呼吸一起一伏,鼻間嗬出淡淡白霧,頭上的發釵因為跑得急而略顯鬆散,肩上烏發似黑珍珠一樣柔亮,露出的一截脖頸纖細而白嫩,十分漂亮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