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死不瞑目(1 / 2)

陳明光滿身血氣,額角一縷發絲垂下,手裏的長槍正淌著敵人的鮮血,他急迫地問蘇靜:“怎麼回事?為什麼你醒了,她卻沒能醒來?”

蘇靜奪過敵人的一把刀,站在床前,但凡有膽子敢來進犯者,統統殺無赦。他的聲音也幾乎淹沒在這無止境的殺戮中,道:“引魂燈熄了一盞。”

這不僅對陳明光,對他自己來說,也是一個天大的噩耗。因為白袍老頭說過,燈不能熄,否則永遠都引不回來她的魂。他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掏空了,隻剩下滿腔的怒血,腦海裏隻有一個字:殺!

原本平靜簡樸的小木屋,變成了一個屠宰場。

兩人浴血奮戰,隻為守護床上安然沉睡的人。

陳明光周身的血,早已經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他隻覺得自己快要精疲力竭,麻木得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他身法有所減緩,前赴後繼的敵人更加的肆無忌憚。而他的長槍杵在地上喘口氣的空當,整個後背的破綻完完全全地暴露在敵人眼前,使得他們越發猖狂地衝進來。

蘇靜及時幫他解了圍,溫熱的鮮血濺在了他的臉上。

忽而,陳明光血手抓住了蘇靜的衣角,目光堅定地說道:“你還不能死。”

北夏存亡的重任還擔在他的肩上,他不能就隨隨便便地死在這裏。

陳明光回頭,目色溫柔極了,看著葉宋,忽而又道:“她也不能死。所以你帶她走,這裏我來墊後。”

蘇靜手上動作未停,用命令的口吻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陳明光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突然抬起手中長槍,對著屋門所在的那堵牆狠狠掃去。頓時木屑混雜著塵埃泥土充斥著暗夜裏的空氣,他一腳往前踢出去,整堵牆都往前傾倒。使得那些衝進來的敵兵猝不及防全被壓在了下麵。麵前火光衝天,將山林照亮。四周都燃起了大大小小的火苗。

那火苗同樣也燃起在了陳明光的眼睛裏。他道:“一起走就誰也走不了。”

麵對敵人並排衝上來,陳明光一夫當關,大吼一聲,“快走——”

蘇靜胸中氣血翻騰,緊緊抿著唇角,轉身就將葉宋穩穩抱進懷裏,回頭看了一眼。

他想,若是葉宋睜開眼睛,也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夜,陳明光的背影。

那是神聖無比的存在,盡管染上了血的汙濁。

那杆長槍上的紅纓,成了印象裏最鮮豔的一抹色彩。

陳明光揮舞著長槍,但他早已經傷痕累累,明顯不敵,隻殺了三兩個人,便被衝上去的敵兵製服。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刀,淬著火光,噗嗤噗嗤地,插進了陳明光的身體裏……

隻剩下心口垂死掙紮的空洞回蕩著的心跳聲。

陳明光緩緩回頭,直直望著蘇靜懷裏的葉宋,眼神漸漸空洞,但極其溫柔,張口剛想說話,便湧出一大口鮮血,最終隻扯動了下嘴角,做出一個無聲的口型:“快走……”

蘇靜閉了閉眼,心中酸澀、痛楚、無可奈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辜負陳明光,遂咬牙轉身便飛快地往木屋後麵的漆黑樹林裏逃去。

勝敗乃兵家常事,身為一國將軍,這是打仗最基本淺顯的道理。蘇靜一直都懂。他也懂,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到底誰勝誰敗,危急存亡關頭下令撤軍,是理智的做法,隻要心中有希望,總有一天能給敵人致命的一擊。

他一直是這樣想的,也曾用這樣的想法安慰葉宋。

可是如今,這樣的想法像是洋蔥一樣被層層剝退,而終有一天,這再也不能說服他自己。他從沒像此刻這樣覺得過,自己是個真真切切的逃兵。

可除了逃,別無他法。

身後敵兵一聲長喝:“別讓他跑了,追——”

那些插進陳明光身體裏的刀,紛紛被抽了出來,鮮血淋漓。陳明光抽搐了兩下,無力支撐,身體緩緩倒在了地上,睜著雙眼,看著眼前被血染紅的地麵,漸漸視線變得混沌。

神智流連人間的最後一刻,他所惦記著的人,是葉宋。手指掐著地麵的泥土,他想,他這一生就隻接觸過葉宋一個女人,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不過不要緊,隻要她能生活得很好,自己也安心……隻要她能好,一定要好……

一雙金絲瑞獸靴站在陳明光的麵前時,他早已經斷了氣,死不瞑目。

那人悠悠道:“大的沒抓到,抓到個小的也不錯。把他抬回去。”

樹林漆黑,完全找不到方向。蘇靜背著葉宋,一路在林子裏飛掠而過。他來不及想太多,身後追兵鍥而不舍,且火光隱隱照亮了身後斑駁的重重樹影,看起來像是張牙舞爪的魔鬼怪物分布在林中。他甚至不用想就知道,陳明光的結局如何。隻是,他不能停下來,更不能慢一步,他必須為自己和葉宋爭取活下來的機會,因為那也是陳明光所希望的,不能讓陳明光白白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