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爺天旋地轉中,到底是問清楚了,那位管家說的不算隱晦,很好懂。
“徐姨娘在後院裏跟其他姨娘拈酸吃醋就算了,萬不該對我謝家的少主母動手腳,我們家少夫人懷的可是嫡子,當不起這般驚險的嚇唬,所以勞煩徐家多教教徐姨娘規矩,若是被送回謝家,也隻能委屈徐姨娘進家廟的。”
徐家上下都震驚了,問徐阿薔,她就哭哭啼啼,說的遮遮掩掩,可後宅女子都聰慧,一來二去也理清楚了,這是叫人算計,替那受寵的小妾擋了刀。
至於這事兒是誰幹的呢?是謝家繼承人謝明勳,為了對陸家背後的慧郡王示好,得知新君繼位,陸家如今起來了,反正又能護住自己的寵妾,又能賣陸家個好,自然是舍得徐阿薔的。
“我們不能這般算了,沒有嫁出去的女兒還要被攆回娘家來的道理!”徐老爺拍著桌子無能狂怒,可他也不敢說送女兒回謝家。
因為阿薔很清楚回去是什麼下場,她死都不想回去,一聽就要撞柱子那種,徐老爺也實在是不敢逼太緊,再說也不敢跟謝家叫板,就這麼捏著鼻子認了晦氣。
怕人知道這事兒,徐家人最近一些時候都沒出來,安靜的叫潁州府的權貴人家都疑惑呢。
阿薔作為棄婦,在家中是得不到什麼好臉的,可阿薔習慣了錦衣玉食,怎麼會甘心就這樣在後院裏背著丟人的名聲蹉跎一輩子?
既然謝家是為了給陸家麵子才犧牲她,阿薔眼珠子一轉來了主意,因誰而起,這債自然就得要到誰身上去,當年陸成材可是答應過她,要等她的。
阿薔絲毫沒有考慮到陸成材會不會發現她當年做的事情,或者說即便是發現了,她覺得憑著當年陸成材對她的情意,她也能叫陸大郎回心轉意。
沒聽說嗎?那嫁進陸家的林家女郎可是個悍婦,生生將自個兒的相公變成了耙耳朵,在揚州府也是有人知道的,不知道多少後宅女子偷偷笑話陸成材呢。
他還能不喜歡溫柔小意的女人?小青梅自信極了,她用自己最珍貴的血玉鐲子下大本錢偷偷買通陸家的門房,悄無聲息就進了陸家內宅。
等見到陸成材苦著臉坐在天井裏洗尿戒子的時候,她就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成材哥哥……你怎麼,怎麼在做這種仆從做的事情呢?可是誰欺負你了?”阿薔顫抖著嗓音軟聲輕呼。
因為表演的太投入,所以她絲毫沒發現,收了貴重物什的門房,早偷偷找到秦娘子把事兒給稟報了。
秦娘子賞了門房十兩銀子,在他樂得齜牙咧嘴回去當值後,拿著血玉鐲子對著日頭看了看,嗯……種水很不錯,這位徐家的小青梅夠下本錢的。
她偷偷看了眼還在耍弄的徐阿薔,扭頭進去找林蓉報信兒。
且說陸成材這邊,正清洗著味道不算是太好聞的尿戒子呢,突然聽到跟幽靈一樣的動靜,唬了一跳,差點把尿戒子扔到阿薔臉上。
見到她後,陸成材忍不住皺眉,眼神冷了不少:“你怎麼會在我家?”
阿薔眼淚刷就落了下來:“謝家知道成材哥哥你入了聖人的眼,怕拆散我們一對有情人會遭你嫉恨,隨便想了個惡毒的法子,就把我給攆回來了,嗚嗚……成材哥哥,我好苦啊!”
陸成材:“……一對有情人?謝家以為我們是情人?”嗯……別的不說,那謝明勳夠能忍的啊,腦門兒發綠都忍到現在才惡心徐氏。
阿薔哭得梨花帶雨,一雙霧蒙蒙的眸子抬起來,欲語還休看著陸成材:“成材哥哥難道忘了當年我們的情分了嗎?我總忘不了當年那個晚上,當時花前月下,你我情難自禁——”
“等等!”陸成材頭皮發麻打斷她的話,瞪大了桃花眸子幾乎要笑出來,氣得,“誰跟你花前月下了,誰跟你有情分啊?你的情郎不是在來福客棧輕生的那位學子嗎?還累得我給你們當幌子,倒是挨了不少罵名,你可得把話說清楚了。”
陸成材承認,當年他對阿薔是有些朦朧的好感,可越是如此,這會兒想起來自己的愚蠢,他就越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自詡聰明小二十年,真真是頭一回栽這麼狠。
阿薔哭得更厲害了,甚至往前一撲,跪在陸成材身前,緊緊拽住他有些被水打濕的衣袍,淒切抬起頭來露出最美的角度,淚如雨下,看著倒像是陸成材的衣袍是被她給哭濕的。
“成材哥哥你怎麼能這樣誤會我?當年我心悅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啊!”阿薔深情看著陸成材,“如今我不求能夠跟成材哥哥一生一世一雙人,隻求你能收留我這個可憐人,你忘了當年你對我的承諾嗎?”
陸成材緊著退開幾步,麵無表情:“你是說你大半夜的給我送過來的那束青絲,私相授受非正經郎君所為,你——”
說話的功夫,他其實已經轉過身了,看見阿薔他就覺得糟心。
可沒想到,好家夥,那蔥蔥鬱鬱的葡萄架子後頭,陸鄭氏、陸有福都站著看呢,眉頭皺得死緊,找過來的林焱則是麵色鐵青,唯有一個人麵色特別好,臉上笑眯眯的,正是林蓉。
她穿著身粉白色的短襖和同色的襦裙,懷裏抱著睜大眼睛的閨女,滿臉好奇看著地上還在哭得特別投入的女人,娘倆就這麼興致盎然站在門口,悠閑靠著門檻兒,看熱鬧。
當然,不隻是這些,家裏那兩條威武雄壯的黑色狼狗趴在地上哈氣,還有幾隻莫名乖巧的大鵝,都在林蓉身邊,跟著看熱鬧。
叫陸成材看,是太熱鬧或者不夠熱鬧,說撲過來就能撲過來的那種。
他心頭猛地一顫,原來的話嚇忘了,見阿薔還在哭,他咬咬牙二話不說噗通跪地,朝著林蓉的方向,看起來就跟要和阿薔拜把子似的。
“誰也有年幼無知眼瞎心盲的時候,我叫你算計我一回,算計我兩回,我不能叫你算計我一輩子。當年你送荷包來的時候,我確實見你了,就在陸家小院的天井裏,蒼天可見,那時候我還不開竅,覺得你要嫁人那就是永別,懷著上墳的心情說點感動的話,也不是不能理解對吧?”
阿薔:“……”我謝謝你全家,上墳?
林蓉差點忍不住笑出來,興致盎然挑了挑眉,依然不說話。
陸成材抹了把臉,轉頭偷偷看了眼臉色好點的林焱,對著陸有福兩口子就去了,反正也不能更丟臉了不是?
“爹娘,你們當時也在旁邊看著,我是不是沒說什麼上墳不該說的話?”
陸有福:“……”
陸鄭氏:“……是!娘給你作證。”
陸有福心情複雜看了眼娘子,雖然這徐家的女兒挺惡心人的,可你們當著人麵兒就這麼說,是不是太殘忍了點?人家不是白哭了?
陸鄭氏白他一眼,瞧見女人哭就心軟是吧?幸虧大郎不像他爹,看她回頭怎麼收拾這死老頭子。
於是一場鬧劇陸成材很好的解決了小舅子的敵視,娘子也沒生氣,反倒是連累的陸有福沒落著好。
最後阿薔是叫陸鄭氏派秦娘子和林娘子兩個人押送給徐家的,也沒大張旗鼓,不是為了給徐家留臉麵,是怕徐家太不要臉,到時候再賴上陸家。
可話秦娘子把血玉鐲子完璧歸徐時是說清楚了的:“我們家娘子跟慧郡王妃是手帕之交,聽郡王說起,皇後娘娘也對我們娘子讚不絕口。陸家老爺和夫人都視娘子比親生女郎還要親香,郎君也是聽我們娘子的,聖人都誇讚郎君呢。還望徐家老爺考慮清楚,若是真惹我們娘子不高興,到時候隻怕陸徐兩家是要結仇的。”
徐老爺好言好語送走了秦娘子,扭頭就把阿薔送城郊的庵裏去了,不會虧待了她,但是跟回謝家沒什麼兩樣,隻能青燈古佛一輩子。
徐家老爺本來就沒那麼重視這個女兒,不可能讓家中女郎帶累的家族都要敗落下去。
至於陸家這邊反倒是一片和諧,陸成材守著那麼多人都跪了,那還能怎麼不和諧呢?林焱對他態度都好了不少,這可以算是意外之喜了。
林蓉也沒想到陸成材會跪那般幹脆,以前他說自己耙耳朵,林蓉隻當是個玩笑聽,畢竟她也不是那種會磋磨自家相公的娘子,感情是要相互維持的,大多時候她對陸成材都特別好。
所以陸成材這麼一跪,換來了家中徹底明朗的底層地位,也叫林蓉心軟極了,當晚,已經叫陸成材曠了兩個多月的林蓉,溫溫柔柔跟陸成材快活一番。
至於可能會搗亂的閨女?林蓉表示,她已經用異能哄睡,給送到陸有福和陸鄭氏屋裏去了。
她也不是笨的,瞧出來阿婆跟阿翁有點不對,怕阿翁要遭太多罪,沒必要為了個不重要的女人擾家裏人的和睦不是?所以送小團子過去緩和一下。
陸成材這一晚重新體會到了造作的快樂,有多快活呢?快活到第二日給閨女洗尿戒子的時候,他都還在哼曲兒,聽得陸有福嘴角直抽。
陸成材才不管爹和娘之間如何,反正兩口子也不會真的紅了臉,他算是愛上了跟自家娘子表忠心的行為,這種超出想象的快活,說實話,叫他每天都表忠心他也樂意。
可這時日久了吧,林蓉也不可能一直給他糖吃,馴獸總喂零食還容易出問題呢,何況是相公。
再說婉苼大小姐她也不總是買賬,有一回半夜醒過來發現娘不在,爹也不在,以後再用異能哄她睡,就不太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