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小,但窗戶外仍舊漆黑一片,就連路燈的光都昏昏暗暗,不甚明晰。
徐鬱禮站在陽台,隔著雨霧看那些昏沉的燈,他一時半刻不是很想麵對客廳的場景。
他不算一個多良善的人,給予出去的善心與憐憫極少,因此便也從不乞求他人給自己任何悲憫。
但這一次,他確實是衝動了。
看著濕漉漉的像可憐小狗一樣的男人,他產生了惻隱之心。
關緊窗戶,徐鬱禮收回視線,沉下一口氣。
明天一早,就讓他走。
“大哥,”謝倦蜷了蜷踩在地板上的腳趾,“你在外麵站好久了,不冷嗎?”
“你什麼時候醒的?”徐鬱禮問。
“剛剛。”謝倦撒了謊,他醒來後,渾身綿軟,於是在沙發上賴了半天沒動,隻轉動眼珠子看著站在陽台的徐鬱禮,察覺到對方有要回客廳的趨勢,才一股腦爬起來。
地板太幹淨了,他不好意思弄髒,於是脫了鞋,赤著腳,主動去陽台跟徐鬱禮說話。
兩人對視著,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謝倦忙開口:“謝謝你。”話音剛落,便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連帶著鼻尖都紅了一片。
“不用謝。”徐鬱禮皺眉,“你既然醒了,就早點回自己家吧。”
“可外麵還在下雨…”謝倦咬著牙,腮幫子鼓緊了。
“傘送你。”
“我頭還暈,腿還軟,走不動路。”
“哦。”徐鬱禮不為所動。
謝倦用力閉了閉眼,聲音低了下去,“我沒有家,從來都沒有。”
屋外的風聲突然就變大了,謝倦耳旁仿佛都是呼呼的風,他一瞬間變得頭腦空白,卑微地想要乞求這個陌生人暫時留下他。
或者,等他找到下一份工作。
徐鬱禮目光下移,看見了謝倦的腳,因為害怕和緊張,顯得蒼白又小心翼翼。
歎了口氣,徐鬱禮說:“我看起來有那麼麵善嗎?”
謝倦頓時欣喜起來,“我就覺得你像個好人!”
徐鬱禮說:“我還沒答應你什麼。”
謝倦急急道:“我會交房租的,你放心,隻不過要等我找到工作…”卷曲的發梢一縷縷的纏在一起,甚至還在往下滴著顏色不明的水珠,是多麼髒又劣跡斑斑的一個人。
徐鬱禮盯他半晌,轉身進了一間臥室。
門半闔著,看不到裏麵,謝倦摸不透徐鬱禮的想法,隻好局促地等在門口,腳步生根似的,一動不敢動。
幸好,沒讓謝倦煎熬多久,不一會兒,徐鬱禮就拿了東西出來,是一套家居服,看上去有些年頭了,衣服有些卷邊。
“我以前穿過的,你要是不嫌棄就洗完澡穿上吧。”
謝倦小心捧著質地柔軟的衣服,生怕自己的衣服弄髒它,“謝謝…”
他自己也有衣服,隻不過是廠裏分配的工作服,能帶出來的就隻有現在身上的這一套。
熱水澆在身上很舒服,謝倦舍不得關水出來,可熱水費很貴,他不敢用太久,先前在職工宿舍裏的時候,大家都是有規定的洗澡時間的,每個人五分鍾,多了就要被罰錢。
謝倦從來不敢多用。
他洗澡洗頭換好幹淨衣服走出來,徐鬱禮才剛收拾好客廳,因而有些訝異:“你洗完了?”
“嗯,洗好了。”謝倦低頭摸著身上的衣服,忍不住擤了下鼻涕,驕傲似地說:“我很會控製時間。”
徐鬱禮不能理解,隻道:“吹風機在電視機左邊第一格的抽屜裏,你自己用。”
“好的。”謝倦點點頭。
走到電視機邊上,謝倦頓了下腳步,感覺腦子裏昏昏沉沉的,神經上下跳動,震得嗡嗡作響。
可能是熱水太燙了,他覺得身體變得很熱,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感冒了。
治病要花很多錢,他得趕快好起來。
謝倦打開吹風機,在呼呼作響的熱風裏暈頭暈腦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