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櫃嗓門一下子就大了,啪一下子把毛巾扔到臉盆裏,大聲說:“放屁,我要你這樣的兒子有什麼用?把你養這麼大,大學也讀了,出去也混過了,馬上快三十的人了媳婦都討不上,還好意思回來吃老子,你有什麼出息,你自己不覺得丟人我都替你臉紅?前幾年你說你做生意,說是借用一下我積攢了一輩子的五萬塊錢,老子把棺材本都給你了,可你倒好,空著手就回來了,搞得老子血本無歸,我的錢呢?你以後少給我說什麼父子交情。我告訴你,把你養到十八歲我的任務早就完成了,現在誰也不想管,我指望不上你,你更別指望我。”
我目瞪口呆的聽著老掌櫃的訓斥,一開始是絕望,後來想明白了,其實老掌櫃說得很對,我確實夠沒出息的,在外麵混了六年什麼都沒掙到,女人都跑了,公司也關門了,還害得老爺子連棺材本都搭了進去。本來還想再狡辯幾句,可一看老掌櫃怒氣衝衝的樣子趕緊閉上了嘴巴。算了,不跟老人家計較那麼多啦,我在心裏大度地想,爹娘有不如自己有,人最後都得靠自己啊。
在我做小販那些天,我曾在去市場的路上碰到我一個大學同學,她叫李娟,畢業幾年後又考上研究生,重新跑回學校上學。
我騎在三輪車上,她看到先是驚呼了一聲“哇塞”,接著說出一句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來。李娟聲情並茂地說:“六年後我和您在這時見麵,您是來參加我的婚禮還是葬禮?您又是我的誰?”
我摸著腦袋問:“你是頭不對勁了還是我耳朵有問題?你說的話我不太明白。”
李娟翻了翻眼白,不為所動,仍然堅持用朗誦的語氣說道:“成熟的麥穗總是頭朝著大地,人類的悲哀在於越成熟越孤獨。”
我嘿嘿地笑著說:“你倒是成熟了,可我覺得我還很幼稚無知。”
李娟雙手插兜,斜眼望著天空,吊兒郎當地說:“您謙虛了,其實我總是情不自禁地仰慕像您這樣有智慧的人。”
我有點惱火,不客氣地說:“你夠了沒有,再這樣陰陽怪氣地說話我可就走了。”
李娟白了我一眼,神情越發懶散了,她懶洋洋地說:“沒有一點幽默感,看來在廣東六年把您給呆傻了。知道麼,蘭州已經進入到後現代生活。您再這樣下去,年紀輕輕就會被時代拋棄的。”
我細想一下,她說得不錯,本來我還算是個風趣幽默的人,在廣東確實把我那點幽默細胞給弄丟了。好在我知錯能改,馬上滿臉堆笑地問:“你現在哪高就哪,結婚沒?”
李娟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輕蔑了,她不屑地說:“我還在上學,結婚幹什麼?這年頭誰還結婚啊。我這麼年輕,用得著結婚麼?”
我吃驚地說:“你在上學?現在是博士了吧,好家夥,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啊。”
李娟說:“您錯了,現在我讀的是碩士。校園生活才是我的理想生活,我朝思暮想的就是重新回到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