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五個月大的孩子，發燒成這樣，是人都有點憐憫心啊！我們做父母的，看得心都疼得不行了，可是醫院不管，尤其那個女的，隻管在和別人聊天，我老婆喊了好幾句我們要掛號，她頭也不回，我氣得啊！”“怎麼這樣啊？”李梓川坐在摩托車後，聽著開摩的的給他發的牢騷。“現在那一家醫院不是這樣啊？尤其像我們這一種，一看就是從外省來的打工仔，沒什麼錢！它更看不起你了！我再沒錢我上醫院也要交醫藥費啊，沒交它給我開藥嗎？憑啥花錢看病還要受這個氣！你說是不是？”“忍忍就完了，沒辦法，現在這社會，就像我這樣，說是大學應屆畢業生，參加了這麼多次招聘會，哪一次不是稍好一點的公職招聘不用靠錢靠關係，像我們這種沒背景能怎麼辦？陪跑！可你還是要忍著啊，要不能怎麼辦？沒辦法！”李梓川想起近日的鬱悶事情，也開始吐苦水了。“我就看著我老婆抱著孩子急得都哭了，你說我一個大男人，看著老婆孩子這樣還能不出聲嗎？我就上前吼了一句，你是不是在上班的？你這是什麼服務態度！”沿路的街燈投下的光影在開摩的的臉上閃過，李梓川能覺察得出他激動得眼眶發紅。“那個女的，馬上走過來，對著我一臉凶相，吼什麼，這是醫院你知不知道？你吵什麼？再吵出去！靠他媽！這才給我們掛了號！”“算了，能掛上號就好，什麼都沒孩子重要是吧。”“要是這樣也算了，可是你不知道，看了醫生，說是孩子要打針，也不知道是那女的存心報複還是怎麼回事，過來給我孩子打針的也是她。”“不可能吧？不是醫生打針啊？”“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這些人沒文化，也不知道醫院裏的規矩是怎麼樣的，反正來的就是她，一過來，拽過我小孩的胳膊就是狠命一紮，小孩馬上就哭了。”“我靠！這死三八！怎麼這麼毒啊？”李梓川不禁罵道。“我就又吼她，說這麼小孩子你這樣給他打針啊，她反問我說怎樣了，我說你這樣死命紮下去小孩疼！她看了我一眼，把針頭重新拔出來，這藥水不是還沒按下去嗎，重新給我小孩紮了一針，紮得比剛才那一下還狠！”李梓川聽了簡直覺得匪夷所思：“你們應該馬上投訴啊！”“投了，怎麼沒投？投了。隻是投了也沒用。我和我老婆道理說不贏人家。”“你把事情說清楚了嗎？”“說不清楚，我們沒本事，說不清楚！”“你們是怎麼說的啊？”“我把事情從頭講了一遍，但沒用，她說我有病，是故意來醫院搗亂的，說她和同事在談藥劑的事，才晚一點過來幫我掛號我就罵她，還有剛才和她一起聊天的同事幫她作證，說她們聊的就是工作上需要的事，我態度凶，是我不好。”“這個也有可能啊。”“可能個屁啊！她們就是在聊自己的事，笑得多大聲，跟抽風似的一抖一抖的，我後麵排隊的人都聽到，都在罵她們。”“誒，你可以讓那些排隊的人幫你作證啊。”“有，沒人敢站出來，來這兒誰不是來看病的？沒事人誰跑醫院？貪著好玩啊？你要看病你還站出來幫我作證得罪醫院？誰敢？你說？”“幫小孩子打針的事情得說啊，這個說不過去了吧，誰對誰錯都好，你不能拿孩子來報複是不？”“她說是醫院人手緊張，她才來幫小孩子打針的，院長也說，他們工作超時超量，很辛苦，我們應該多體諒。好像是我錯了一樣。那女的還在旁邊說，打針有一點點疼，孩子哭個一兩聲很正常，不哭的孩子她們還擔心有問題呢，全世界哪家醫院也沒辦法給我們保證打針孩子不哭的，那麼不放心，以後不要帶孩子到醫院了，自己家裏去給孩子打針！你聽聽！他們厲害！道理都是他們醫院自己養出來的！”李梓川聽後沉默了。開摩的的還在繼續說下去：“她還說，我一反應針打得不好，她馬上把針頭拔出來重新打了一針，結果我又說她是故意的！說我這種人就是不好惹！”“那你怎麼辦？”李梓川問。“能怎麼辦？道理講不過人家，勢力不如人家，那就用自己法子處理唄，我帶著老婆孩子出醫院後，在家等小孩的病一好，就把老婆和孩子送回老家去了。我買了這輛舊摩托車，摩托車的牌照是假的，一起買回來的，我就天天戴著摩托車帽在醫院門口守著，有客人的時候載客人，收點車費過日子，沒事的時候，我就盯著門口看著這女什麼時候上下班，什麼時候進出這個醫院大門？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我也基本摸透她的時間了。”“你打算幹嘛？她沒認出你來？”李梓川才想起來自己就是在中新醫院門口坐上他的摩托車的，看來他說的就是這家醫院了。“沒認出來，戴著摩托車帽嘛，我也不打算要她的命，隻是像她這種人太可恨了，你知道吧？太可恨了，我要給她的臉上劃個兩刀，給她留個紀念！”“這可是犯法的，搭上自己不值得。”李梓川勸說著，心裏想，他大概也就是說說氣話吧，隻是這種事情就算是嘴上的也實在不好慫恿。“自己搭不上，摩托車快著呢，我劃她兩刀，然後馬上開著車走，抓不到的，我把車開到僻靜的地方一丟，然後連夜搭長途客車回老家見老婆孩子，誰知道？何況事情過去幾個月了，沒事的。”“你就那麼保證能買到長途客車的票啊？萬一買不到呢？警察順著線索一查就查到你了。”李梓川故意說。“警察也沒那麼快查到的，何況我坐的是我老鄉的客車，他知道我的打算，連夜就能送我回去，他就是開長途客車的。”“也是黑的吧？沒牌照的？”“是，嗬嗬，正正經經弄手續那麼多錢他哪裏弄得起？他不找關係送禮請人吃飯什麼的，什麼都批不下來的？總有一條能卡住。等他真的辦起來了，我們這些老鄉坐不起他的車，正規車貴，我們這樣辛辛苦苦打工一天才能賺多少錢？花那個冤枉錢幹嘛？你要到的是前麵這個地方不？”李梓川抬頭一看，才發現這麼一路聊著聊著已經到家了：“是，你在小區正門口那裏停下就好了。”摩托車開到小區門口微側了一下停下來了，李梓川從車後座上下來，掏出錢包付了車費：“一路順風。”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樣反社會的想法後，李梓川依然覺得這個開摩的的是個好人。“謝謝了。”開摩的的把車費收好後，對李梓川說：“你看一下這個，”他撩起衣服後擺，李梓川在微黃的路燈下，看清了他背後腰帶拴著的地方插著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我準備好了，不用兩三天，那個女的就有好看的了，嗬嗬。”“哇，”李梓川輕歎了一聲，“也不弄個匕首套，不怕不小心劃傷自己啊？”“嗬嗬，哪會這樣的？不會不會，嗬嗬，走了啊。”開摩的的笑了幾聲後，重新把衣擺放下，蓋住匕首，然後發動摩托車，不用幾秒鍾就開遠了。李梓川看著摩托車遠去的背影在心裏想：“他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啊？不會真的發生什麼事吧？算了，自己現在也沒空去擔心別人，自己最近要煩心的事有很多，最重要的就是要解決工作問題，光是這一條就不知道要費多少心力了。”李梓川邁著疲憊的雙腿向自己家所在的那幢小樓走去，走到小樓底下，看見樓下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林靈？你怎麼來了？”那個瘦弱的身影轉過身來，衝著他微微一笑：“我剛下班，順路過來看看，平時你的窗口總是亮著燈，我就知道你在看書，今天我在這兒站了好久，燈一直關著，我就想著你應該沒在家，想在這兒等著，看能不能看見你回來。”“唉，你不要這樣，你上了一天班不累嗎？還來這兒站著，到我家裏坐坐吧。來，上來。”李梓川把手伸進口袋裏掏鑰匙，準備開樓梯的防盜門。“不用的，我不上去，看見你爸媽我會覺得很尷尬的。”林靈急忙擺手，又往後退了幾步。“我們就這樣站著聊幾句就好，方便嗎？”“這樣啊，要不我上去衝兩杯咖啡拿下來，然後我們到這前麵的花圃裏走廊的石椅上邊喝邊聊，行嗎？我現在有點渴，一下午都光說話沒喝水。”李梓川笑著說。“好。”林靈微笑著答應了。李梓川開了樓梯門就上樓去了，林靈站在樓下仰起頭等著，耳朵也在留意著下樓梯的腳步聲什麼時候響起。忽然林靈想起自己剛才忘了告訴梓川，要是他的父母問起樓下是誰，可不要說出她的名字來啊，梓川的雙親很不喜歡她，尤其是梓川的母親。想到這裏，林靈心中很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