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著足足有數平米的沙盤,道:“元軍如網,我軍如魚。”

趙洞庭有些懵,鼓著兩眼睛看秦寒。有時候他挺不喜歡古人這種習慣的,說話故弄玄虛,累不累?就問你累不累?

秦寒卻是全無自覺,自顧自又道:“我軍主在平南和雷州,按兵不動,就像是魚。而元軍,是網。”

趙洞庭敲敲眉心,“那你覺得他們會先捕哪條魚?”

秦寒沉穩道:“平南。”

“不能吧?”

趙洞庭露出驚訝之色:“元軍會先攻平南?”

他指著沙盤上麵,“朕在平南、岑溪、陽壽等城都有重兵把守,梧州更有雄軍三萬。元軍會吃力不討好地來攻平南?光是梧州一城,三萬軍便可擋元軍二十萬!除非伯顏繞道而行,可繞道而行,他們的戰線將會拉得更長,糧草補給能夠跟得上?再者,即便是他們饒過梧州到平南,以廣東、夔州兩地的數十萬元軍,想短短時間內吃下朕十五萬兵馬,也不容易吧?你真覺得元軍會挑硬骨頭啃?”

趙洞庭心裏想著,若是他自己,便絕對不會選擇先攻平南。

雷州不過隻有柳弘屹區區三萬多守軍而已,卻是宋朝重中之重,直接拿下雷州能省多少事?

雷州若破,平南的軍隊後勤補給便會斷絕。後勤補給斷絕,便是散兵遊勇,便如當初的阿裏海牙那般,潰敗隻是早晚的事。

更重要的是,雷州這點軍馬,實在要比平南容易攻破得多。

如果雙方的位置對調,趙洞庭想著,自己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雷州。

即便沒能在短時間內拿下,到時候宋軍在平南的軍隊也勢必馳援,宋軍動,機會不就有了麼?

戰爭,總是在變化中出現戰機的。把握住這些戰機,便極有可能獲勝。

這是趙洞庭在兵書上看到的,深以為然。

如秦寒這樣能夠將整個戰局的各種走勢幾乎完全考慮到的人是鬼才,天下罕見,尋常人,隻能盡力掌握占據的每個變化,然後伺機而動,以求抓住勝機。

趙洞庭的這番推理,顯然還是有些依據的。

然而,秦寒卻是微微搖頭,道:“元軍必先攻平南。”

他眼中有著灼灼之色,帶著強烈且毋庸置疑的自信,“自從皇上收複打敗阿裏海牙,收複廣西南路以來,至今已有將近一年半的時間,皇上認為元軍為何要準備這麼長的時間?”

趙洞庭道:“自是為一舉將我朝擊潰。”

“嗯。”

秦寒點點頭,“元朝求的是穩,所以,他們必定先攻平南。因為隻有這樣,整個戰局才會穩。”

聽他這麼說,趙洞庭總算是有些反應過來。

對啊,自己是機會主義者,但元朝勢大,卻並不是機會主義者。他們理應選擇最為穩妥的法子。

而以眼下宋元雙方的勢態,最為穩妥的法子是什麼?

趙洞庭稍作沉吟,又看向秦寒,輕聲道:“也速兒先攻平南,伯顏趁勢取雷州?”

他心裏難免有些凝重。

元軍的這種進攻方針,他不是沒有想過。而是,直到現在都沒能想到應對的法子。

倒是如果元軍先攻雷州,他倒是已經想好應對的法子了。

秦寒大概也沒想到趙洞庭會這麼快就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眼神中難得的露出稍微詫異之色,道:“正是。隻是也速兒攻平南大概沒什麼策略可講,而伯顏取雷州,就有很多種方法了。他可以先佯裝繞道攻平南,卻假道取雷州,也可以留下兵勇從海路突襲雷州。甚至,還可能有其餘元軍從海路進軍雷州,這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到底,還是現在宋朝相較於元朝實力相差太遠。

兵力部署和戰略方針上,元朝可以有很多種選擇。而宋朝,卻隻有被動應付的份。

趙洞庭也是覺得腦仁兒有些疼,道:“那咱們該怎麼應對?”

旁邊文天祥也是眉頭緊皺。

其實他現在還並不是特別擅長大規模作戰,因為沒有經驗。以前南宋軍隊根本沒有十多萬人讓他指揮。

樂無償抱著雙手,倒是老神在在。

他不是將軍,也不懂兵法,隻是負責保護趙洞庭的安危而已。現在實在輕鬆得很。

甚至,看著文天祥、趙洞庭兩人都是眉頭深蹙,樂無償心裏也還有點兒暗爽。

看來,做個武夫也挺好的,起碼沒那麼多事情需要去費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