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方鶴林都做了什麼?”
程潮大跨步地走進書房,隨手把一個破舊的木匣子扔到書桌上,森冷地開口。
一對上他冰冷的視線,秘書忍不住打了個激靈,依言彙報:
“您走後沒多久,方老爺就大張旗鼓地辦了喜事,說是要娶新太太。但是去恭賀的人,都說沒有見到新太太的人。聽說是新太太體弱多病,要臥床休息,不能見客。沒過多久,方老爺又放出消息來,要帶著新太太到英格利看病療養,一擲千金包了一艘郵輪,舉家上下都離開浦江了。”
“新太太?體弱多病?臥床休息?”程潮冷哼了一聲,“方鶴林做的一手好戲!”
他深吸一口氣,煩躁地擺手:“你下去吧。”
“是。”
見秘書離去之前還不忘帶上書房的門,程潮長歎一聲,拿起那個木匣子,打開來。
他清楚的記得,這個木匣子,是程稚華用來盛首飾的,卻不知為何,會在程稚華的棺木被人挖走後,出現在那個大土坑的正中心。
程潮緊鎖著眉頭,打開了木匣,裏麵卻隻躺著一本淡藍色的草編書本。
這本子除了紙張之外,無論外包還是串聯,都用的草繩編製,雖然聽起來寒酸,但實際上很是精巧,是程稚華小時候從街邊撿書,自己學會的編織法。
沉吟了片刻,程潮還是打開了書本。
映入眼簾的,是一年前的日期,從底下看開始密密麻麻地記錄了程稚華的少女心事。
“今天,我見到了繆秀兒。
“是潮哥帶她過來的。
“這麼多年不見,繆秀兒看起來比當時更加美麗優雅了。她穿著倭人的衣服,說自己叫做‘百合子’,牽著潮哥的手跟我打招呼。
“並且,她還認出了我。
“潮哥說,繆秀兒是他的未婚妻。
“他……他忘了嗎,我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啊!”
空了幾行,程稚華又換了一支筆,顯然是另一天所寫。
“我知道這很不應該,可是,我還是不能放心。
“潮哥總以為我對家裏的生意並不知情,但是當初他在西洋留學的時候,我曾經跟著爹打過下手,知道家裏到底在做些什麼……越是這樣,我越覺得繆秀兒出現得可疑。
“今天看到她從潮哥的書房出來了。我偷偷溜進去,沒發現什麼異常。出來的時候,卻遇到了潮哥。
“他跟繆秀兒說說笑笑的,那麼開心……是我一直沒見過的樣子。
“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從見到潮哥的第一麵起,我就想要做他的小妻子。我……我也想要保護潮哥,哪怕、哪怕會被他仇恨,也不要緊。他,他總會理解我的!”
看著程稚華落下的日期,程潮竭力想回憶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來的,居然不是百合子的眉眼彎彎,而是局促地站在書房門口、被自己捉了個正著的程稚華。
女孩的臉上羞得通紅,對上自己的眼神,居然嚇得連一句招呼都沒有打,一溜煙地衝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是他許久沒有見過,充滿活力的,程稚華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