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東京,天上已經飄起了雪花。我靜靜地躺在醫院的床上,等待著孩子的降生。從進醫院那天開始,蓉子就一直守侯在我的身邊,給我端茶倒水,幫我擦拭身體,督促我做運動,服侍我到現在。對於她,我已經無話可說,這種伺候讓我感到慚愧,可我又能怎麼樣呢?
“玲子,起來走走吧!”蓉子拉著我的手。
“我想睡覺。”輕輕側過身體,望著窗外默默地流著淚。
都是我的錯,才讓她拿掉了與凡的孩子,很內疚,也很想補償她。那天晚上,阿俊將她送去了醫院,醫生又重新給她做了手術。阿俊回來的時候告訴我,蓉子永遠不可能再生孩子了!一氣之下,他殺了那個庸醫的全家!
可是,這又有什麼用?都是我的不好。蓉子恢複清醒之後不但沒有指責我,而且對我越發地好起來,這更讓我難過了。阿俊說,如果田中君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生氣。我很害怕,害怕田中君回來的那一天會責罵我,會不要我了。可蓉子並不這麼認為,反而時常地勸我、安慰我,要我把孩子生下來,好好養大,這樣才對得起她,對得起田中君……
摸著肚子,想起了田中君,真的很想他陪在我的身邊。特別是這個時候,很想抓住他的手,聽他說安慰我的話。要命的妊娠反應更加厲害了,我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一吃就吐。手和腳都腫了起來,而且,醫生還告訴我,我患了妊娠高血壓,很少有象我這樣都快生孩子了還有這麼強的妊娠反應的。醫生建議我做剖婦產,這樣母子都平安,可我害怕,不敢去挨那一刀,我怕做手術,怕萬一失敗我就見不著我的田中君了,我堅持著,一定要等到順產。
我瘦了許多,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變的很懶惰,不願意動,每天隻愛躺在床上。我想睡覺,想在夢中見到我的田中君。蓉子常勸我下床走走,說這樣對母子都有好處。也不知道她怎麼會懂這麼多。
“玲子!”阿俊從門外趕了進來。
“你回來了!”蓉子站起身給他讓位置。阿俊這些天沒少忙碌,每天除了幫會裏的事情以外,他還要負責去偷偷打聽田中君和涼子的消息。看見他的那雙眼睛被熬的通紅我就難過的想哭,如果田中君在他的身邊,倆人一起的話,一定沒這麼累,一定會很輕鬆吧。
“看我帶了誰回來?”阿俊高興地喊著。
“哥哥!”蓉子發出一聲驚呼,我忙回頭,坐了起來。
門外站著一個身穿黑色皮甲克,外罩風衣的男人。他的打扮是那麼地不合時宜,我又想起了那天,田中與蓉子兩個人在井上和子的學校,那時的他多麼地瀟灑,多麼地風度翩翩,可現在,這還是他麼?風衣很髒,皺巴巴的。頭頂上的帽子壓的很低,讓人根本看不出他的本來樣貌。這還是他麼?
“你們。。。好嗎?”他抬起了頭,輕聲說道。我看見了那雙眼,那雙眼濕潤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哽咽著,病房裏忽然一陣沉默。他的胡子有很多天沒剃了吧,記得田中君每天早上起床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剃胡子,因為他長胡子特別快……
淚水從我的眼裏慢慢往外湧著,是他,一定是的,就算他化成了灰,我照樣能認的出來。是田中君,他瘦了,無神的兩隻眼睛陷了進去,臉上盡是憔悴的神色。他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吧。想起了那天他不要命的樣子,用槍指著我們逼我們逃離,而他自己卻留了下來。雖說現在看到他平安的樣子,可我的心裏卻象一個媽媽看到外出多年打工、可是混的很不好、突然歸家的兒子那麼地難受。從他的穿著可以看出,他一定很拮據吧。是啊,半年都過去了,他過的一定很不好,警察和稻香會的人到處找他,他一定是每天膽戰心驚,東躲西藏,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