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把歡顏帶回了家,在抱著她纖瘦嬌弱的身體上樓時,我感覺自己好像抱著一具屍體,一點兒溫度都沒有。我心裏又氣又怒又後悔。後悔當時怎麼不出現,否則可以阻止這一切發生。
小青正在樓梯邊打電話,看到我時連忙收起了手機,一臉慌張地貼在牆壁邊看著我們。我冷冷瞥了她一眼,沒理會,她曾是商穎留在我身邊的一顆棋子,這麼些年我之所以沒有趕走她,也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先生,你怎麼又把沈小姐帶回來了呢?”
我剛把歡顏抱進臥室,小青就進來了,還很不開心地問我。我本想讓她來伺候歡顏換衣的,但想想還是算了,她是商穎的人,這兩天主仆倆互動頻繁,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於是我衝她冷喝了聲,“滾出去!”
“先生我……”
“滾!”
小青走後,我親自給歡顏換了一身慘不忍睹的浴袍,本來對她十分迷戀衝動的心懷,在看到她一身密布的淤青時頓時消失無蹤,我心疼她。
她的腿上淤青更多,可想秦漠飛當時拽她是多麼用力。她腿上手術後的疤痕還沒完全散去,在加上那些密布的淤青,看起來越發觸目驚心。
怪不得她當時跪在地上起不來,一定是傷到這腿了。想想那畫麵,想想那冰天雪地的寒風裏,我恨死了自己,從沒有過的憎恨,恨自己為什麼當時不出手。
有什麼事比得上歡顏的性命重要,她現在這樣子還能活嗎?能活嗎?
我用毛巾給她拭去了一身塵灰,換上了我的睡衣。而後我就坐在床邊怔怔看著她,看著她那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的臉,像是死透了的睡美人。
“歡顏,歡顏你心裏一定很難過吧?”
我偷偷用掌心廝磨著她的臉頰,又冷又僵硬。她仿佛拒絕醒來,擰著眉毫無意識地躺著,偶爾眼角會有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滾出來,那麼淒涼。
我把她的手捂在手心不斷哈氣,卻也溫暖不了她半點。
她會死嗎?
我就這看著她,看得自己肝腸寸斷,如果當時我不考慮那麼多,那麼這份屈辱她不會受到,最多不過我和秦漠飛之間的仇恨再多一點。
這世上怎麼會有我這樣優柔寡斷的人,曾幾何時我愚蠢到這種地步了,愛一個女人都他媽的愛得畏畏縮縮。我不是要搶她回來嗎?不是要給她一世的榮華富貴和幸福嗎?
為什麼不敢?
我真的太恨自己了,太恨了!當年沒能把媽媽從地獄裏拉出來,現在又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女人與狼共舞,我一向自以為是得很,可現在卻沮喪到了極點。
我他媽的真不是個男人,不是個男人。
窗外的風刮得嗚嗚的,天際開始飄雪了,從一開始的輕舞飛揚到最後的鋪天蓋地,風雪很快就把整個魔都封鎖了。即使天已經亮了,但能見度依然很低。
小青忽然間又上來了,讓我下去吃早餐。她看到我悉心照顧歡顏時,臉色十分不好看。她是商穎的丫頭,所以有這種情緒是應該的,她一直覺得我應該繼續念著商穎。
“先生,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沈小姐好了。”
小青很不情願地道,看歡顏的眼神透著一絲厭惡。她已經知道商穎回來了,而歡顏是誰她也知道。女人的心思誰也猜不透,我不太放心她的照顧。
而最主要是,前些天她還跟我提過,問我如果商穎回來的話,我還會不會想要娶她。我當時沒理會她,因為沒興趣跟一個丫頭去聊私事。
但她和商穎見過麵,回來過後總是不斷提及她,說她帶著一個孩子如何不容易,她是如何善良等。我很疑惑她們倆見麵都說了些什麼,她怎麼會有這種錯覺。
我斜睨了她一眼,道,“你下去吧,我自己照顧就好。”
“先生,你給沈小姐換的衣服啊?”她又道,還探頭張望了過來。
我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嗬斥她滾出去。她輕輕跺了跺腳,噘著嘴跑出去了,我輕歎了一聲沒理會她,又給歡顏掖了掖被子。
小青對商穎很忠心,我親自給歡顏換了睡衣,大概在她眼裏就如同褻瀆了我當年對商穎的那份情懷一樣。但其實,若非她對商穎言聽計從,我倒真不會這樣做。
這一整天,歡顏沒有醒來過,我不曾合眼,因為我怕,怕閉眼過後醒過來她就不見了,也怕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了。
人最怕萬念俱灰,那會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和鬥誌。
昏迷中,歡顏總迷迷糊糊地呢喃著一些話,比如“求求你放過我”,或者“我還懷著你的孩子啊”,再比如“漠飛,別這樣對我”等等這樣的話,聽得我又痛心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