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的小指(1)
芥川龍之介又被氣走了。來到這裏之後,生天目覺得自己氣芥川的本事大大加強了。
不過也有對方想的多的原因在裏麵吧。至少生天目真的是想問對方,他覺得自己(敦)是誰來著。
然而就被氣走了。
搞不懂。
花束和手表都安置妥當之後,生天目就外出去尋找那個項圈了。項圈對於中島敦來說意義非凡,絕非“一種恐怖的刑具”這樣的形容就可以隨意概括。
生天目又按著原路走了一遭,他希圖能在這條路上找到他丟失的項圈。其實他也有想過,這種東西興許會被當做是垃圾被清潔工丟進垃圾桶中,但是他卻依然抱有少許並不明亮的希望。
如果是那樣子的話,就糟糕透了。
開始下雨了。雨是煩人的東西,因為他出門沒有帶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明明可以就近買一把傘,但生天目偏偏沒有這樣子做。他稍微把領子遮牢了一點,這樣子雨水隻會打到他的頭發和半張臉上了。
他啊,怎麼看都像是一個笨蛋。隻有笨蛋才會在這種雨天連傘都不打地在外尋找自己丟失的項圈。
是什麼呀?流浪犬嗎?
不過雨天的笨蛋不止他一個。
當生天目找到幾乎要放棄、心情也已經跌落穀底的時候,有一個雪女一樣冰冷的聲音像是微弱的貓叫一樣從偏僻的角落裏響了起來。
“你是來找這個的嗎?”
藏身於陰影——非常人能夠發現的角落——之中的少女,有著琉璃一樣透明的眼睛。她的手中正是那個項圈,從上午到現在,她都不曾移動過自己的腳步。她一直在這裏。
泉鏡花曾經為了找到太宰治,在原地呆了整整兩天的時間。這兩天裏她不吃不喝,甚至連動彈都不曾有過,路過的人都以為她是一尊雕像,或者是死了。但是隻有冬天才會出現這樣的屍體,此時並非冬季,而是氣溫慘烈的春日和夏日的交接。
“你是來找這個的嗎?”泉鏡花又問了一遍。她提著那個項圈,然後雙眼穿過風雨看著對方留在衣服外麵的半張臉。那是一張她相當熟悉的臉,那就是敦的臉。
但是敦周身是不會有這樣鋒銳且黑暗的氣質的。
對方在看到鏡花之後也不動了,在外人看來這個穿著怪異的男孩可能是瘋掉了,雨越下越大了,他怎麼不去躲雨呢?那些雨水瘋狂地下落,讓人被寒意充斥著全身心。但是敦的心比他的身體更加地寒冷,他看著對方手裏的項圈,看著泉鏡花,就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隻有他們兩個殺人鬼相依為命的過去。
敦伸出手去,試圖從對方手裏接過項圈,趁著對方還沒有認出來之前就離開這裏。但是他不知道,鏡花早就看出來了。
泉鏡花已經下意識地認為他是一個善於逃避的人了,敦也是如此。
在對方伸過手來的時候,鏡花抓住了他,抓住了他的手。
好冷。上麵全是水,所以好冷。
鏡花摸到了黏糊且潮濕的手套,明明年紀小的人是她,力量少的人也是她,個子小的也是她,但是現在局勢卻反轉了。
泉鏡花抓住了那隻手,即便是隔著手套,她也有相同的感覺。敦……
她隻會想到這個。
鏡花翻轉了對方的手掌,她將項圈掛到了對方的手中。項圈的內側和外側都有鉤狀的尖刺,看上去就很恐怖。鏡花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需要這個。
她看見了對方領子掛的高高的衣服,不由得將他的脖子和這個項圈聯係了起來。
“還給你。我在這裏撿到的。”
中島敦的心情相當的……怪異。是的,怪異。每當他遇見自己曾經認識但此時不認識的人物,他的心中都會湧動那種怪異的感覺。他有一種錯覺,一種自己好似能夠和大家好好相處的錯覺。但錯覺終究是錯覺而已,他是沒有辦法和這邊的人當上朋友的。
而且他本來就隻有小鏡花一個朋友。這裏的小鏡花,已經不再是他認識的小鏡花了。
少年順從地從對方手裏接過了太宰贈與他的“禮物”,他用那種溫和的眼神看著眼前穿著橘紅色和服的少女,但是這種溫柔的注釋轉瞬即逝。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這裏的泉鏡花已經加入了武裝偵探社,她馬上就會擁有“幸福”的人生了。
雖然通往“幸福”的道路,顯得那麼的艱難,充滿了險阻。
但是和在港口的時候已經不一樣了。
生天目移過了半張臉,他張開嘴,從口中發出了無聲的道謝。但即便是“無聲”,詛咒依然困擾著他。他人看不見的衣服後麵已經開始流血了,藤屋祐人看不到,泉鏡花也看不到。但泉鏡花與藤屋祐人有所不同的地方就是,前者是個現役的殺手,而且是在這個方麵格外有天賦的少女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