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嘍。‘
食堂歸來,蔣浩一腳把門踹開,於是眾哥們餓虎撲食般,十幾個饅頭瞬間無蹤。
真有意思,不就一頓飯,吳波才幾分鍾呀已經把眾人的吃飯家夥全用了過來。便都問:‘勺子呢?‘
吳波頭也不回的咀嚼,手指頭向牆角一甩:‘那裏。‘
順勢看去,一個嶄新的勺子靜躺地上,經過陽光反射,閃閃亮亮,也隻能無可奈何地感慨句不才名主棄吧。
‘怎麼不撿?‘
‘那多累,而且你又不給我刷。‘
丁禕第一個豎拇指:‘佩服。‘
蔣浩不屑一顧:‘這算啥,我三天才衝一次缸子。‘
‘我能睡24小時。‘
‘我喝茶全讓妹倒。‘
‘我從不洗衣服。‘
……
懶值得誇耀?哥兒們卻引以為傲。聽著我們的滔滔懶辯,陳子昂先生泉下有知,自當又要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吧。
懶好嗎?一點可以肯定,有了懶人,這個日益喧囂,日益沉重,日益迫得人喘不過氣的社會於是顯出些抑揚頓挫,還不至於極限單調,是的,生活需要懶惰。
在我們還為誰最懶爭論的臉紅脖子粗時,飯菜也無聲無息的溜進了腸胃大本營
‘前幾天看的,有個作家說他一天下三次地獄,知道為什麼嗎?‘
‘是不是閻王爺要請他寫自傳?‘
‘那這個作家可傻逼了,冥幣又不能花天酒地,哎,對了,他可說地獄裏有小姐沒?‘
‘你們胡扯什麼呀,人家指的是吃飯,一日三餐對他而言,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酷刑。‘
‘肛門發炎〔言〕--屁話。‘
‘就是嘛,作家,不胡說八道怎麼賺稿費。‘
‘我倒認為當作家挺好,白天睡覺,晚上讀書思考,多過癮。‘丁禕又是搖頭又是神往。
‘這叫文如其人,黑白不分。‘蔣浩做惡心狀。
丁禕怪怪地看他:‘你居然連當作家的好處都不知道。‘
‘所以向你請教。‘
丁禕嗤笑,整整並不存在的領帶,嚴肅道:‘作家是人類的精神父母社會的指示路標科技的宇宙飛船上帝的兩隻眼睛。最崇高最偉大最浪漫最瀟灑最不花本錢最不費力氣最逍遙最愜意筆杆打天下最一本萬利。‘
‘保準抄別人的,侵權。‘吳波斬釘截鐵。
丁禕氣:‘這是我初三所寫小說《九死一生》裏的原話,誰侵權了,你不說明白我給你沒完。‘轉而又笑:‘我說吳波,你能認為那些話有水平我真是太高興了。‘
‘我說狗屎香你也真嚐?很想當作家嗎?‘
丁禕歎了口氣:‘以前想,現在不想了。‘
‘還有自知之明。‘
丁禕怒目吳波:‘你這人怎麼專和我過不去?‘他倒了杯水,‘前幾年逛北京,買了兩盒假冒偽劣拜訪王作家,目的隻有一個:求取寫作秘訣。王作家先對我很冷淡,當看到假冒和偽劣,立刻練起變臉,他笑語盈盈媚臉道:‘寫作嘛,功夫在詩外,很簡單的,關鍵是和編輯搞好關係。‘我恍然大悟,舒肩道謝:‘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暗忖他日之文壇霸主,舍我則其誰哉!王作家卻惺惺相惜地勸我千萬別有當作家的歪思邪念。我不解,竟以為是怕我搶了他飯碗,他卻感慨道:‘現在所有的痞子垃圾全轉業文學界人模狗樣的當起作家了。‘蔣浩你說,我堂堂正人君子,混得再不是個東西,也不至於走投無路當作家吧。‘
蔣浩稱是,疑惑:‘姓王的不也是作家?他也是垃圾?‘
哥幾個都憋著臉想笑,丁禕又一本正經道:‘我也這麼問的,他說:‘我正有封筆下海,作弄潮兒之意。‘我更加五體投地:‘您老還會遊泳?‘他哈哈大笑:‘放心,淹不死的。‘下海淹不死人?天方夜譚!人說作家想象豐富,果然名不虛傳。我有點喜歡王作家了,便問尊姓大名,他很意外,瞅了眼假冒和偽劣,怏怏道:‘姓王,名作家。‘我訝然道:‘原來是*手下敗將中鼎鼎大名的王明同誌啊,何時棄政從文了?久仰久仰。‘又問他寫過什麼東西。他大怒,我忙解釋:‘你不知道,我有青春健忘症。平日裏最愛看您老的作品哩。‘他可憐地看我兩眼道:‘怪不得會忘記我名字,我的代表作是《我從不寫東西》,發表在權威雜誌《海市蜃樓》上,讀過吧。‘我一個勁點頭:‘聽名字就好的不得了,先鋒又新潮,肯定讀過,不記得了。‘我又請他簽名留念。他從兒子鉛筆盒裏翻出一個鉛筆頭,費半小時工夫寫成‘王作家‘三字,缺撇少捺,一點不墨守成規。我看天色不早,說聲打擾,拎起東西就要走,他急出一身汗:‘小丁先生,手下留情。‘我回眸一笑,揮揮發票:‘鞋壞了,這點虛情假意還要到作協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