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蔓摸了摸包袱裏的銀兩,頓時身上的肉像被人一刀刀割了一樣疼。
她覺得沈清河那點家當可能不久就要被自己敗光。
不過,既然花了錢了,她也就不客氣,將那些點心零嘴啥的一股腦往嘴裏塞,最後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躺在柔軟如天鵝絨般的墊子上,伴著小爐裏暖暖的炭火,美美地睡著了。
寧伯遠等在殿外,這會司南胤應該剛下早朝。
宮牆外有幾株紅楓,紅葉隨風飄落,擦過他滿是斑白的鬢角。
入了秋後,他身子就不太好,尤其是腿,因有舊疾,隱隱作痛。平時都拄著拐杖,今日來麵聖,未免失儀,便未帶拐杖。
眼下站了有一個時辰了,膝蓋鑽心地疼,疼的發抖。
期間也有小太監搬了椅子來,讓他坐著等。可他拒絕了,君是君,臣便是臣,哪有為臣者坐著等天子的。
又過了約莫一柱香功夫,司南胤才自朝上回來,身披了一件泥金黑色大氅,步履生風。之前生了一場病,如今病愈,倒更顯康健。
“老臣參見聖上!”寧伯遠顫顫巍巍地跪下去。
一雙有力的大手忙將他扶起。
“寧卿不必多禮!”
司南胤冷眼瞥了一旁小太監:“為何不為鎮國公拿來椅子?”
小太監嚇得忙跪下來,瑟瑟發抖。
“謝聖上體恤!”寧伯遠直起身,”與這位公公無關,老臣還算健朗,隻要聖上有令,即便披掛上陣,再上戰場也無不可。”
“哈哈哈……”司南胤爽朗大笑:“寧卿果然還是當年那個不要命的‘虎娃’啊!”
“……”
“聖上……”寧伯遠眼泛淚光。
“虎娃”是他的小名,當年他與司南胤情如手足,司南胤都喚他“虎娃”。直到司南胤登基後,便再不曾聽過這兩個字。
“來來來,進殿!”司南胤拉著他的手,“朕有好茶,還給你留著呢!”
殿內燃著上好的銀絲炭,溫暖如春,還有股好聞的草木清香。司南胤賜了坐,寧伯遠沒再推遲,坐下後,才慢慢覺得腿恢複了知覺。
茶香嫋嫋,嶽山雲霧茶,是寧伯遠最喜歡。
他呷了一口,內心激動萬分:“這雲霧茶定是生長於高山之顛,極品中的極品。”
司南胤笑道:“朕還記得,寧卿當年大鬧鐵佛寺,為的便是那主持禪房外的一株雲霧茶樹。”
寧伯遠也笑了,有些不好意思:“當年莽撞,做了這糊塗事。為此這些年臣都不敢再進那鐵佛寺。”
司南胤:“那主持如今已過百歲,朕前年前去參禪,他還提起此事,說從那株百年茶樹旁又生出了幾株,這次便是讓你挖走一株也是無妨!”
寧伯遠笑道:“多年未見,那主持倒不那麼小氣了。”
兩人又相視一笑,一如當年一般。隻是心裏都清楚,都老了。
笑罷,司南胤感慨一聲:“不過,朕倒覺得,為心頭之愛莽撞一回也無不可。當年朕便是顧慮太多,才與婉兒陰陽相隔。這些年,午夜夢回,朕都追悔不已。”
當年的事,寧伯遠亦知曉幾分,隻是沒想到時隔多年,司南胤還如此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