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沒什麼耐心,陪著傳說中的太子殿下坐了一會兒,安安靜靜地吃了幾口飯就扭著身子想走。奶娘知機,馬上把孩子抱走了。
李圓圓沒走,乖乖地吃著飯,好奇地聽二姐夫說些崖州的事,能把人卷到天上去的大風和比船還大的魚連奶娘講的民間故事裏都沒有出現過,就連李遠?和康兒也被吸引住了。
世界這般寬廣,何必太執著於眼前。
等晚宴吃得差不多了,跟康兒一塊兒來的內侍上前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提醒:“殿下,宮中該下宮門了。”
康兒知道這是在催他回去,哪怕有些不想走,卻還是準備起身。他知道自己不該任性,如今他的一舉一動牽扯太多。
李遠?這會兒倒知機,知道康兒出來一趟不易,以前他又跟李萸最親近,就叫上尹皓生先離開一會兒,讓兩人單獨說幾句話。
尹皓生也不好裝傻不去,臨走前朝李萸瞧了一眼,怕她做出什麼意外之舉嚇著康兒。
李萸接收到他的目光,腦中響起衛氏昨晚跟她說的話。
“康兒明日要來,他是珠兒的孩子,你莫與他生分了。”
這話旁人聽來沒什麼特殊,李萸卻知道其中的意思,這是怕她介意康兒不是李珠的親生子對他冷淡,在康兒麵前露了端倪。李萸當時心下就想,她對有血緣關係的姐妹侄子也不見得有多親熱,就像她跟於姨娘相處也沒有一般家人有的親熱勁。
但衛氏既然特意跟她提了,她怎麼都得稍微熱情一點,與人相處是她的短板,這方麵她肯定得聽一看就很有經驗的衛氏。
至於要怎麼親熱,李萸隱約有點概念。等侍者退開了些,李萸就老大不客氣地拍了拍康兒的背。
“你長大了。”
康兒被她拍得腳步趔趄,差點沒摔到地上,心下醞釀想說的話也被她拍散了。姨母的性子怎麼跟他想的不一樣?他心下正疑惑,就聽李萸繼續跟他說話。
“我當年離京時,你還隻有那麼一點大,現在倒是像個能撐事的人。京中事多,有些我也不懂,說再多也是虛的,但要是真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李萸說著,伸出手掌,在她的手心憑空變出烏牙棍,心念一生烏牙棍上就包上了離火,她持棍朝地上低點,在地麵留下一個坑洞後就把烏牙棍收了起來。
“我沒有旁的本事,也就武力還過得去。”
這算過得去嗎,康兒都有點迷惘了,還是他剛剛看到的都是幻覺。總歸是在宮中長成的孩子,哪怕他思緒還沒有回來,卻還記得客套。
“多謝姨母掛心。姨父在崖州多年,要不要調回京中,以後也能多走動。”
“不必了。我和你姨父都是修行之人,朝中的事不能參與太多,在崖州正好,他也完成了替百姓謀福利的心願,也不耽誤修行。”
李萸想著皇帝身邊有修士,自己在修行的事怎麼也瞞不住,索性現在說了還能顯得她沒對外甥隱瞞什麼。沒有比暴露自己秘密更能顯關係親密的吧,她暗忖。
說到修行,李萸倒也想起往事。
“你小時候喜歡花草,那時我還跟姐姐說也許你有木靈根,可以跟著我一塊兒修行,姐姐似乎也樂意。”
似乎怕勾起康兒的傷心事,別人很少在他麵前提起他的生母,宮中的人更不會說,免得他與皇後娘娘生隙,但他還是想在心裏替印象已經模糊的生母留一個位置,也想解開一些對過去的疑惑。
“姨母既然是修行者,當初也救不下娘親嗎?”康兒問,有不少人跟他提李珠之死跟端王有關,他不知該不該聽。
怕他猜出李珠詐死,李萸目光一轉,背著手故作深沉地說:“天命如此。”
說完,她抿了抿唇,又加了一句。
“你好好的,姐姐也會高興。”
康兒點頭,說:“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李萸虛應了一聲,心下想起兩年前去見李珠時,李珠問起康兒的事。
經年之後,年少慕艾的點滴已經淡去,反倒是親人之間的牽掛更深厚了些。李珠並不記恨康兒,知道他當上了太子,反倒擔心他被推上那個位置會不會日日如履薄冰。哪怕有帝後護著,身上背負太多,總歸有些不自由。
就如她一般,她到了蜀地,意外發現自己得到了藍氏的血脈傳承可以修習蠱術。如果學了,她就得留在山中,為藍氏守護山中祖神;如果不學,她就要成為祖神的食物。
她自然選了前者,哪怕後來知道喂祖神之說是嚇她的。
現在的日子,跟她的前半生大不相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但是這樣為守護什麼而活著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