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瑾蜷縮在病床上,一團小小的身影看起來越發單薄。
六個多月的孩子,就這麼從她身體裏消失了。
甚至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護士說,她到醫院之前,孩子就死了,所以她們為她做了清宮手術。
她無法想象,一個一千克左右嬰兒,在那些冰冷的手術鉗地撕扯下,變成一塊一塊,然後從她身體裏取出。
那明明都是肉嘟嘟的小手,小腳……
江時瑾哭著,緊緊咬著攥得發白的手指,失去他就疼得她快無法呼吸,被肢解的痛,一個小孩,又怎麼受得了……
她知道,這一切都怪她,是她沒有保護好寶寶,是她讓寶寶無緣這個世界,是她剝奪了寶寶生存的權利。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江時瑾在心中責備了自己數千次,甚至眼睛都哭到紅腫,可孩子流失的事實依舊如影隨形的包裹著她。
像空氣一樣,隨時隨地,讓她連每一口呼吸都痛的忍不住發抖。
天逐漸轉亮。
江時瑾就那個動作蜷縮在病床上整整一夜。
淚流幹了,就再也流不出來。
連一再被她打濕的枕頭,床單,也在暖氣的作用下隻留下淚痕。
她目光呆滯而淡漠地望著窗外的樹枝,樹枝上積著厚厚的白雪,而天空依舊是那般小雪紛飛的景象。
就如同她此時的心情一樣,壓抑也冰冷。
作為一個母親,她責備自己失職。
可她更恨,恨蕭靜的袖手旁觀,恨她親手掰開她的手指,推開她的祈求。
感性之餘,她會記得,誰才是殺死孩子的真凶。
回想當時情景,蕭靜若無其事而淡漠的口吻,曆曆在目:孩子保不保得住跟我有什麼關係?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才摔倒的,怎麼,又想把罪名強加到我身上?
這些話,像芒刺般紮在她心口。
那麼四年前,媽媽的死是不是也是這般情況?
明明跟她關係密切,可她看來,自己又何嚐不是無辜?
在蕭靜眼中,她頂多算是一個袖手旁觀的觀看者,而非徒手殺人的真凶。
江時瑾無力地閉上眼睛,一口一口,極盡全力卻孱弱地呼吸著。
突然。
門口傳來一陣關門聲。
本能地睜開眼睛,她看到穆蕭然風塵仆仆,又神色憔悴地向自己走來,他的發絲上還帶著幾瓣稍微融化的雪。
江時瑾鼻頭一酸,頓時紅了眼眶。
她想好抱住穆蕭然,把心裏的委屈全部告訴他,並抱歉地說聲‘對不起,是我把孩子弄沒了’。
可穆蕭然越走越近,他的臉冷漠地沒有一絲表情,連開口說得第一句話卻足以讓她餘溫涼透。
“孩子呢?”
孩子?
他開口問得第一句竟然是孩子,難道不是這麼天她都去哪了嗎?
江時瑾木訥地望著他,麵色蒼白,幹癟的嘴唇張了張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江時瑾,我問你孩子呢!”穆蕭然一聲低吼,那雙嗜血的黑眸猶如一頭狂奔在黑夜中的野獸。
“孩子沒了。”她躺在那,答得雲淡風輕。
“孩子沒了?”他眉心一蹙,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為什麼?你是他媽,為什麼要這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