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在一間密不透光的漆黑房間裏已經坐了四個小時, 她知道,這裏便是革委會的審訊室了。
一張寬大的木頭桌子,麵對麵, 兩側都擺放著木頭椅子, 一側一張, 一側兩張, 葉初知道, 一張椅子的這一側才是她應該坐的位置,於是, 自打進屋,她便坐在了椅子上, 閉目養神。
革委會沒有綁她, 沒有捆她,沒有限製她活動, 她可以叫喊,可以砸門, 但是她也知道,不到時間,一定不會有人理她, 因為,這是革委會給她的一個下馬威。
畢竟, 正常情況下,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如果突然被革委會帶走,關在這樣一間烏漆麻黑的房間裏,任你哭爹喊娘都沒人理你,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焦慮,害怕, 甚至絕望。
心裏防線被擊穿,很容易就會被革委會套出話來。
然而葉初卻並不是個普通的十五歲的小姑娘,所以,她很想看看革委會到底能搞出什麼花樣。
……
忽然,屋裏的燈亮了,強光刺目,葉初下意識抬手遮擋,這時候,門開了,走進來一男一女。
葉初眯著眼睛適應了一下光線,然後低頭看了看手表,此時已經快到晚上七點了,她勾了勾嘴角,一下子就明白了革委會接下來的花樣。
那就是餓著她並且不讓她睡覺。
穿著中山裝的男人首先坐了下來,接著,帶著紅袖標的女人抱著本子坐在了旁邊。
看樣子,應該是中山裝男人問話,紅袖標女人記錄。
果然,中山裝男人問道:“姓名?”
葉初把背順著椅子滑下去了幾厘米,找個了相對舒服的姿勢,說道:“葉初。”
中山裝男人挑眉看了葉初一眼,似乎沒想到葉初被關了四個多小時之後還能如此冷靜,“有人舉報你搞四舊,用邪術害人,錢也來路不明,你認不認?”
“證據呢?”
“你讓王翠芬、葉菊、葉荷接連做噩夢,逼她們賠錢賠東西,還不是證據嗎?”
葉初輕笑一聲,“我可沒有讓人做噩夢的本事,想必您還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賠我錢和東西吧,那是因為,是她們先搶了我的錢和東西,正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們做噩夢大概是因為自己做了虧心事吧!”
中山裝男人一拍桌子,高聲喝道:“你這是狡辯!”
葉初完全不懼,笑道:“哦?您這麼確定我是狡辯,難道您有證據證明我有讓人做噩夢的本事?還是說,您僅僅憑借他人的一麵之詞就要定我的罪?”
中山裝男人陰沉著臉說道:“好一張巧嘴啊,我就不信你還能說出花來,我來問你,你用了什麼邪術來威脅葉荷,讓她家也不顧了,工也不上了,天天給你幹活兒,據我所知,你們原本可是仇人吧!”
葉初翹起了二郎腿,漫不經心道:“葉荷說我威脅她了?”
“她被你用邪術威脅了,當然不敢說實話了。”
葉初笑了,“呦,原來葉荷沒說我威脅她了啊!”
中山裝男人見葉初陰陽怪氣的,不禁皺眉,喝道:“你什麼意思?”
葉初攤手,“沒什麼意思,就是希望您不要再拿這種莫須有的事情來問我了,還是那句話,您有證據證明我用邪術威脅葉荷了?葉荷都沒說什麼,您憑什麼因為他人的一麵之詞就要定我的罪?”
“那不是他人,那是葉荷的姐姐。”
“嗬,是葉菊又如何,是葉菊就不是一麵之詞了,如果葉菊的話都能成為證據您又何苦在這跟我磨牙,直接定我的罪豈不是省心?”
中山裝男人壓著火氣,一邊點頭一邊說道:“好,好哇,那你說說你哪來的錢,家裏又是可賽銀又是水泥的,院子裏還鋪了青石,裝修的比咱們革委會還好要哩,屋裏全套的家具家什我就不說了,院裏還種了花和果樹,我還聽說了,你是天天吃肉,頓頓細糧,且不說你的錢是不是搞四舊或者投機倒把賺來的,就說說你這舊社會地主的做派,判你個黑五類不冤枉吧!”
葉初突然坐直了身體,正色道:“這位同誌,請你慎言,我父親是為國捐軀的烈士,你誣陷烈士子女是黑五類,似乎不妥吧!”
中山裝男人震驚道:“什麼,你父親是烈士?”
葉初笑道:“怎麼,你不知道?舉報我的人沒有告訴你嗎?”
麵對葉初的嘲諷,中山裝男人不禁站了起來,隨後他便想到了上麵的命令,他穩了穩心神,沉聲說道:“既然你是烈士子女,就更應該知道搞四舊和投機倒把是違法的,我知道你賣藥賺了不少錢,但跟你花出去的錢比,似乎還差了不少吧!”
葉初麵上毫無驚慌之色,直視著中山裝男人的眼睛,嗤笑一聲,“這位同誌,你怎麼知道我父親沒有給我留下存款和撫恤金呢,不瞞你說,我就是有錢,我還有好多錢呢,你要不要去我父親的部隊查一查,我父親到底留給我多少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