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110章 IF線(完)(2 / 3)

“就是那種,用力往地上丟,就會炸的那種小鞭炮。”柏生覺得還是免了,“太晚了別吵到人,還有這麼黑,等會垃圾不好清理。”

聞鶴看了眼,不確定地捧到柏生麵前:“是這個嗎。”

柏生:“…………”

摔炮王子,你說呢。

聞鶴看柏生不喜歡這個,又要垂頭去扒拉袋子,柏生真的很懷疑他是不是把店裏但凡和煙花沾了點邊兒的都提溜過來了,感覺不妙,立刻阻止:“好了,不玩了!回家,這都零點過了。”

往常這個時候,聞鶴早就監督他上床睡覺了。

聞鶴一頓,站起身,“我送你。”

“不用。”柏生搓了搓冰涼的臉蛋,“我這兒走回去隻要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聞鶴微微皺眉,“太遠了,我送你回去。”

“說了不用。”柏生說完,向前走了兩步回頭,發現聞鶴站在那兒不動了,瞬間幻視到某些不達目標就賴地上的熊孩子,腦仁疼,“……都多大人了,你還擔心什麼?”

聞鶴垂眼看他,實話實說:“我擔心你明天又不理我了。”

柏生那點逃避的小心思被戳中,又噎了下,匆匆別開臉:“我才不會……”

那點朦朦朧朧的對話,沒法言喻的氛圍,隻要不攤開來在台麵上說清楚,都始終是可以避開的。柏生很擅長這些,他可以好好拒絕別人,在一切都還沒來得及發生之前。但隻要攤開了說明白,隻要對方“認真”了,性質就不一樣了。

他聽著聞鶴清淺的呼吸聲,有些難言的緊張。

安靜中,聞鶴終於動了,衣角輕擦,他走到了自己身邊,“走。”

柏生猛的抬頭:“嗯?”

“你想散步回家,我陪你一起。”聞鶴把他亂亂的圍巾捋好,捂住他被凍紅的臉,“我等會再回來開車。”

“啊?”柏生下意識就拒絕,“那怎麼可以……”

聞鶴:“我也想和你再待一會。”

柏生:“……”

他機械地邁動步伐向前走去,腦袋有點暈乎乎的,突然又想起方圓那個鎧甲勇士的不恰當比喻。

可現在這樣,就算是鎧甲勇士也遭不住啊……

兩人沿著冷清的街道向前走。

已經是午夜時分了,就算往常深夜還開著的燒烤攤也因為節假日的緣故而早早收了攤,門窗緊閉,隻有偶爾駛過的車輛發出聲響。

兩個人並排走著,中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兩肩之間應該能塞進一個拳頭,聞鶴往前移了半步,擋住一點風。

柏生突然說,“也太晚了。”

聞鶴聞言偏頭:“嗯?”

“你等會還回去嗎?你爸媽都睡了。”柏生沒看他,聲音低的快聽不見,“一會兒走回來也怪麻煩的,大晚上打不到車……你就在我那睡算了。”

聞鶴差點就地立正:“!?”

“…你幹嘛那樣看我!”柏生立馬道:“我沒別的意思啊,你打地鋪。”

聞鶴偷偷看他,“真的嗎?”

柏生:“……難不成真讓你陪我走過去再自己走回來啊!”

聞鶴差點發出嘻聲,但他很好地克製住了,“那。”

柏生:“那?”

“現在是冬天。”聞鶴小聲嗶嗶,“打地鋪太冷了。”

柏生:“那我打地鋪?”

聞鶴:“一起……”

賊鵝剩下的半句話被柏生一巴掌糊沒了。

有一種奇妙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淌。

雖然兩人什麼都沒確切的說,沒有清楚的話語,也沒有什麼儀式般的“我喜歡你”、“你喜歡我”,以及什麼裏程碑一樣的“你可以和我交往嗎”,但現在好像已經不需要了。

聞鶴的腳步肉眼可見地輕快了起來。

柏生悶頭向前走,把半張臉埋在圍巾裏,熱乎乎的。

十二點後,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全變成了黃燈,在走過人行橫道的最後一格時,柏生抓住了聞鶴的手。

聞鶴下意識地將他冰涼的手指全包裹起來,大拇指在手背上輕輕摩挲,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到柏生悶悶的聲音:“不是說你都沒牽過我的手嗎?”

聞鶴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尚且不知道回應些什麼,心裝滿了暖融融的毛球,這可能是他第一次如此鮮明地體會到雀躍的滋味,最後,最後他隻是珍惜地握緊了柏生的手。

冷風中,下起了毛毛雨,一點點清涼的雨絲,甚至打濕不了人的頭發。

口袋裏手機的綠色指示燈不間斷地閃,但隔著布料,光芒太過微弱,兩個人都沒有發現。

柏生突然指了指那邊的燒烤攤,“你知道嗎,那個大排檔已經開了有七八年了,我高中的時候偶爾會來吃……有段時間我以為能省點晚飯錢,結果餓的頭暈眼花,差點低血糖,老板給我送了串年糕。挺好吃的,除了玉米烤太硬了,三年前把一個人的烤瓷牙崩出去兩米,那人看老板是個單身女性,想借此來訛錢,結果沒想到老板是個東北人,一巴掌把他剩下半邊烤瓷牙也打沒了,烤玉米到現在還是那麼硬。反正愛吃不吃!”

他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笑,聞鶴也跟著笑起來:“真厲害。”

“這條道以前還不是柏油路。是那種土磚地,下雨天過去跟地雷陣沒什麼兩樣,直到你踩下去前一秒你都不知道到底會不會濺水。全身毫發無傷地走過去到學校是可以好好吹一頓的。反正我不行。哦,對了,我是在實驗中讀的高中——你知道在哪嗎?”

“我知道。離這裏挺遠的。”

“其實還好。就是坐公交車大概得五站,班主任好心,跟我說高三的時候早讀可以在家裏讀,不用起那麼早過來。我去年還去看過她,她老了,嗓子也啞了,還問我最近怎麼樣,過的好不好……她明明教我的時候才三十多歲。我很感謝她。”

“她很好。”

“大學我也是在本市讀的。其實我的分數可以去更好的學校,可我總覺得,如果去了別的地方,萬一他們找不到我了怎麼辦?那時候總想,這世界明明這麼小,小到你打開隨便一個公眾號說不定都能看見熟人,小到你意想不到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原來是認識的,可為什麼我這麼努力了,還沒有人看見我呢。我這個名字也不是很大眾?”

柏生絮絮地說著,臉上還是滿不在乎的表情,可嗓音跟著手一起微微顫抖。

他從小就自尊心強,覺得展露出這一麵是丟人的事。世界上不少不開心的人,他算什麼特殊的一個。也不想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所以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傷口被長久的捂著,不見天日,偶爾會讓他產生一種其實已經好了的錯覺,但掀開來看,還是那樣,從來就沒好過。

但總是要說的。

……況且,他總對聞鶴有一種莫名的信心,他覺得比起“要說”,更像是“可以說”,好像全世界都有可能刺傷他,但聞鶴永遠不會。

兩人仍在街道上走著,聞鶴還是緊緊包著他的手指,柏生等了又等,抽了抽鼻子,“你不問我點什麼嗎?”

自己是什麼時候走失的,又是在哪裏長大的,現在是什麼樣的想法,又期望對方能給出什麼樣的反應……

但聞鶴隻是輕輕問:“冷嗎?”

柏生一怔。

“……你的手好涼。”聞鶴在他的手心裏嗬了口氣,暖風裹著,柏生的手被拉進了他的口袋裏,和另一隻修長大手不分彼此地交握在一起,“快點回去。”

柏生被他帶著快走了兩步,有些不安地追問:“你不覺得我很矯情嗎?我自己也覺得。這世界上比我倒黴的人多了去了,人家照樣開開心心的,而且我都幾歲了,成年人了……”

聞鶴停住,很嚴肅地製止他,眉宇間出現些遲來的慍色:“下次別說這種話。”

柏生愣住了。

“別人不開心那是別人的事,和我沒有關係。”聞鶴非常不喜歡他剛才的那句話,皺著眉理直氣壯道:“我隻在乎你為什麼不開心。”

小學生一樣的幼稚發言,被他講的振振有詞,還真有幾分力度。

柏生:“我……”

又是安靜。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聞鶴看著呆呆的柏生,似乎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重了,懊惱地垂頭,“對不起。”

他沒有任何時候比起現在要希望自己會說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