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紹望著她。
燈光太過於明亮,她細瓷肌膚白得近乎透明,眼芒萃然,是精神飽滿的模樣。
她活得很好。
一個人的精神,能透出生活狀態。
“我聽說了。”顧紹道。他的語氣盡可能平和,然而還是充滿了失落。
這些年,他時常聽到他的消息,都是他拖了國內的朋友發電報告訴他的。
她和司慕的婚姻,他是知道的。那天,他喝了很多的酒,想起往事時一陣陣的酸澀,大哭了一場。
也隻哭了那麼一次。
而後,就聽說她離婚了;再然後,又聽說她結婚了。
至今,顧紹以為自己足夠冷靜。可親眼所見她這般幸福,仍是很受打擊。
“你最近兩年都沒有給我發過電報。”顧紹笑道,“我擔心你。我回來之前,也很久沒了你的消息,後來聽了個亂七八糟。”
那些亂七八糟裏,就是顧輕舟被炸死、顧輕舟又出現等等。
那並非光彩的過去。
顧輕舟和她的傳奇,隨著司慕的去世大打折扣。
如今的她,在太原府仍是名人,在南邊的名聲卻是毀譽參半。
“我沒事,阿哥。”顧輕舟笑容恬柔,亦如在顧公館的那段歲月,“我一直都會照顧好自己的,從前就是,如今亦是。”
顧紹點點頭。
“如此,我就放心了。”他道。
彼此坐下,寒暄了足有一個多鍾頭。顧紹什麼都想知道,什麼都要問。
他仿佛要一夜之間把他在顧輕舟生命裏缺失的那段日子補回來。
顧輕舟也很有耐心,一一告訴他。
曾經的驚心動魄,現在說起來如回放的電影:黑白、無聲,隻有單薄的影像。
“......你呢?”顧輕舟又問他,“阿哥,你不是說不再和阮家聯係嗎,怎麼又跟阮家搭上了關係?”
顧紹一下子就頓住了。
似有千斤重,壓在他的舌尖,他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沉吟良久,他才道:“輕舟,我交了個女朋友。”
顧輕舟頗為意外,甚至欣慰。
“真的?”顧輕舟笑道,“她叫什麼,這次回來了嗎?”
顧紹卻蹙眉。
他似乎不太想提。
他突兀打斷了顧輕舟的話,繼續上一個話題:“總之,是她家知道了我的隱情——並非我告訴她的,有一次我喝醉了胡說的。
她就是南京人,在本地很有勢力,而且跟阮家是世交。阮家的太太,一直懷疑阮蘭芷不是自己的女兒,差點被婆婆當成神經病。
得到了我的消息之後,阮太太和大少爺就親自去了趟法國。我跟阮家的人長得很像,且能說出當年的舊事。
阮太太說,她之所以懷疑阮蘭芷,還是因為母女連心,她下意識就懷疑了。看到我,她就認定我是她的兒子。”
顧輕舟想了想,道:“母子連心,這一點也不假!”
顧紹道:“我隻是個窮學生,顧公館也早已倒了,阮家不圖我什麼的。他們肯認我,我也要考慮自己和纓纓的前途,就回來了。”
事情也許並不像他說得那麼簡單。
阮家那等豪門,將來分家是要給每個兒子家產的,斷乎不會隨便認個兒子回來。
這中間到底有什麼秘密,顧紹避而不談。
他不說,顧輕舟也不好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