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有很多宮女湧了進來,開始梳妝打扮,施粉畫眉再染唇,鏡中的人竟然如此的恬靜秀麗。
清晨的鍾聲響起,我靜靜地安坐著,一身大紅的衣服冷然地看著那忙得焦頭爛額的宮女和嬤嬤。
“太子妃娘娘,可以上車了。”
好幾個宮女捧著那長長的裙擺,小心侍候著,上了鳳車,便往那前麵的宮殿去。
肅嚴的侍衛林立,鋪著紅毯的路一直上了台階,往那站在台階之上的太子身邊。
鸞樂奏了起來,我認真地走著,走過他的身邊,也不曾多看一下。
今天的太陽曬得我有些冷,一步步走上台階,朝向我的命運而去。
曾是宮女的時候,也有經過這個靈台,從來不知道有朝一日我也會穿著喜服走上去,從卑賤的宮女到這太子妃。
舉起酒杯,甜香四溢,我不喜歡喝酒,可是今晚,我允許我放肆地喝,最好醉得一塌湖塗,什麼也不知道。
賓客並不多,都是現在太子爺的親信,那落落寞寞的幾個,還帶著一些躲縮的神色,越發讓太子爺的心情不好,冷怒地瞪著,酒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時不時陰沉地看我幾眼。
舞娘的腰肢像是蛇一樣,妖嬈又多情,舞著撩人的薄紗,軟玉豐乳呼之欲出。
太子爺將手中的杯子砸出去,他指著那跳豔舞的伶妓,冷聲地說:“殺了。”
像是說喝酒二個字一樣,那宮女還來不及反應是什麼意思,一邊守著的侍衛就將她們往下拖。
快到門口才花容失色,驚聲尖叫著:“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
人命如螻蟻,說殺就殺。
誰也不敢勸他半句,我看他一眼,淡淡地說:“太子。”
他挑起了眉,冷殺地看著我。
還想嚇我嗎?我淡淡一笑:“太子有氣不妨喝酒,自古不是說一醉解千愁嗎?”何必拿人命來撒氣兒。
他眯起眼,殺氣如刀。
我抬手俐落地倒酒:“先幹為敬。”
仰頭就喝下,這酒真是香甜,入口甘醇又舒服,火又添了一把,燒得我好開心。
他揮揮手,一個公公趕緊下去,那尖叫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再倒一杯酒,笑盈盈望著他:“喝。”
他一手按著我的手,滿眼都是狐疑。
我挑挑眉頭,醉眼迷蒙地看著他:“怎麼,太子爺不至於不讓我喝酒吧,今天是我做太子妃的好日子,得喝,好好的喝。”
他拿起酒杯喝完,自已抓起瓶子優雅地倒了一杯。
他一杯,我一杯,就這樣將酒都喝完了。
公公勸我們:“太子妃,太子殿下,今兒個是太喜日子,不宜喝得太多啊。”
“沒你事。”他心情好像好了點,聲音也沒有那麼冷厲了。
公公一拍腦門,萬般為難,卻好聲好氣地勸著:“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這酒喝多了,可是傷身啊。”
“別管。”我白他一眼,又笑著對太子說:“再上新酒吧,喝到興頭上,沒道理不讓喝的。”
“便是。”他抬頭:“上酒。”
染著燭火的酒色,還越美,這是仙釀瓊液啊,喝著所有的傷心都沒有了,心像花一樣怒放著,蝴蝴在飛,爹在看書,娘在一邊刺繡,偶爾抬頭看著那秋熙的陽光,我笑得好開心啊。
酒真是好東西,我真想跳舞啊,鳳兒說我跳舞可好看了,可是每次碧水城裏有什麼會,我都得在家裏做事。
不知什麼時候那些賓客盡散了去,隻有我和他對飲著。
我歪著看著他,雙手撫著臉:“我念詩給你聽好不,不過我有些字不太會念,嗬嗬,我小時候沒有念過書啊,都是我二哥得了空兒悄悄教我的,晴兒也教了我好多字兒呢。”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明明我很開心啊,可是怎麼一邊念,一邊心裏流著淚。
他靜靜地看著,眼裏浮上點點的微笑,軟和地叫我一聲:“梨雪。”
“嗯。”我朝他笑,然後還伸手去揉揉他的臉:“你不要一天到晚沉著臉,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多笑一下,不為誰,也為自已啊。”
他按住我的手,輕輕地一歎氣。
他問我:“梨雪,你怕死不。”
我笑著搖頭:“不怕。”
“你敢陪我死不?”
我想我真的醉了,醉到不管看什麼都是假的,我在他的眼裏看到了怯弱,還有渴望,孤獨,失落。
那天他來的時候,還一臉殺氣要將我毀了一樣,這個他,真的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