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眸輕歎地笑,我以為這藥他是要讓九王爺喝的,我不曾想到是給我。
伴君,果然是伴虎。
“梨雪,喝吧。”他遞了過來。
那天晚上他問我,怕不怕陪他死,我說不怕。藥味濃鬱,我端了起來濃吸一口氣一口一口地喝。
“好喝嗎?”他問我,還用帕子來輕擦我的唇角。
我笑著點頭:“好喝。”
“你不問……這藥是不是毒藥?”
我抿唇笑:“我說過你若讓我死,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的,更不會去問了。”讓我死送我去一家團聚的藥,怎生不好喝,死就是合上眼不是嗎?手中的碗落在地上,眼前的他成了二個十個無數個,黑暗如潮一般朝我襲來,瞬間就將我吞噬,原來死亡並不可怕啊,我一身無牽無掛,倒是走得灑脫。
黑暗並不可怕,因為我敢直視著死亡,我這一輩子很多事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了。
呢呢喃喃的聲音像是來自古而又遙遠的地方,梵音入耳,如此的美妙,如此的安心。
沉睡的黑暗似乎到了盡頭,那明亮的光華就在前麵。
聲音由遠而近,越來越是明亮,眸子眨動了幾下才能適應,原來是木魚的經文的聲音,怪不得這般的好聽。
我想,我我還活著,我能看清楚那一張張臉,我抬頭撫撫心間,還在跳動著,那麼慢,但是我的確是還活著。
晴兒伏在床榻上睡著了,那疲倦的臉容消瘦了很多。
動動身子,痛疼不已,像是僵硬的木頭一樣。
那外麵的陽光灼熱得教人睜不開眼睛,一聲阿彌陀佛,然後木魚聲停,經文聲靜。
“夏小姐複醒,馬上去稟告皇上。”
誰是皇上?太子?可是,真的是他嗎?如果我猜得沒有錯,現在的天氣正是盛夏之際了,那知了在聲聲叫著,那執浪撲騰而來。
算算我也在這裏躺了很久了吧,鳳離疏給我喝的竟然不是毒藥,我還活著。
晴兒醒來,鬆了一口氣:“小姐,你終於醒了。”
“晴兒,夏府的人,都好嗎?”
晴兒點點頭:“小心放心,夏府的人都很好,之前關在牢裏是為了保護我們,如今皇上登基把我們都放了出來。夏府還是夏府,所有的都沒有變。”
我看著外麵濃濃的綠葉,她明了地又說:“小姐,如今是七月初七,小姐睡了好些時日了。”
身上掛著一串佛珠,我伸手想將這佛珠取下來,她卻驚慌:“小姐莫要,這是保小姐命的。”
“是太子殿下讓人找的嗎?”為什麼賜我喝毒藥,又找這些來保我的命。
晴兒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才壓低了聲音說:“小姐莫要大聲,如今鳳凰王朝的皇上是以前的九王爺。太子爺早就罷黜了,如今隻是一個閑王,小姐可莫要再提。”
他終究是有本事,他終究也不會隻甘於做一個王爺。
坐起了身,晴兒給我揉著僵硬的身子,喝我喝了些水和藥,心間一暖才覺得像是活過來了一樣。
揉開了眉宇的痛疼,梳洗之後晴兒扶我在房裏輕輕地走動。
身子是柔弱了許多,隻走了些時候就覺得累得不行。
“皇上駕到。”宏亮的聲音傳了進來。
來得可真快啊,皇宮到大法寺的距離我便也是知道的。
門讓人打開,熱浪撲騰而來。明黃的衣服在那光亮之處如怎生的刺眼啊。
我抬手掩起那光華,晴兒已經跪下行禮:“奴婢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心裏輕歎氣,然後也跪了下去:“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罷黜的太子妃,如今我都不知如何自稱了。
他看我好久好久,我卻沒抬頭,隻是盯著他的金絲繡龍靴看。
“免禮。”他聲音和悅:“梨雪,起來吧。”
“賤婦惶慌。”
“賤婦?”他輕嘲:“自此朕不想再聽到這二字。”
“是,皇上。”
他微彎腰要來扶我起身,伸出的手就在眼前,我看晴兒一眼,往後躲了點閃開他的手扶著晴兒就站了起來。
“晴兒,你先下去。”
“是,皇上。”
靜得很,他身上的香氣依然和以前一樣,充盈著鼻尖,可是我已經是心平氣和沒有了悸動。
“頭還痛嗎?”他說話了,聲音低低的如琴般。
我一笑:“謝謝皇上的關心,不痛了。”
“剛醒來身體是不太好,過些時間就好了。”
這些事他不說我也明白,他不說什麼,我也不會跟他說什麼的。隻需要把他當成熟悉的陌生人就好。
淡淡一笑聳聳肩,偏頭看著窗外的景致,那銀杏的葉子是綠煙在凝動著,輕淡而又恬然。
“梨雪,回宮吧。回到朕的身邊,朕永遠再也不會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