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再見到柯安的時候,是在夜晚,他把睡著的傅行簡抱到了臥室,給他換了衣服蓋上被子,又做好了晚飯溫著,給他留了字條,才安心出門。
柯安約他的地方是個環境幽雅安靜的餐廳,四麵都有阻隔,除了侍者幾乎沒人能看到隔桌是誰,這對宋翊這種公眾人物很友好,不必在吃飯的時候還戴著帽子了。
柯安今天穿著白襯衫,襯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看起來清爽幹淨。他看到青年的身影之後,麵上綻開燦爛笑容,道,“你來了呀,快坐吧。”
宋翊微微點頭,坐在他對麵,神色淡淡,“抱歉,我來得晚了點,路上堵車。”
“沒關係的。”柯安笑了笑,指尖抵著菜單,把菜單推到他那邊,“餓了嗎?想吃點什麼?”
“不用了。”宋翊視線低垂,把菜單推過去一點,直接道,“你說想和我談傅總的事情,是什麼事情,直接說就好了。”
他本來不打算應柯安的邀約,自從那次柯安給他在片場送了花之後,他便感覺這人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單純。知道他和傅行簡在一起,卻還這樣若有若無的曖昧,說實話,讓宋翊感覺有點不舒服,所以想好跟傅行簡在一起之後,就把柯安的聯絡方式刪了。
這次要不是柯安說他要跟自己說的事情很急,而且還是有關於傅行簡的事情的話,宋翊是沒興趣過來的。
柯安感覺到他不是很願意繼續待下去,麵上的笑容滯了片刻,很快又恢複春風拂柳般的神色,聲音平和,道,“其實,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找到你的。”
清秀少年歎了一聲,秀長的眉微微地蹙著,看著憂心忡忡,“你知道的,傅哥哥不接我們的電話,我也聯絡不到他。最近,他和爸因為柯平哥的事情鬧得很不開心,我在旁邊聽著爸和傅哥哥的談話都膽戰心驚的,想勸勸傅哥哥,但他也根本不見我。我很擔心他。”
宋翊差不多知道他來找自己是為什麼了,問道,“你想讓我幫著勸他?”
說著,自己在心裏先笑了一聲,要他幫著勸宋翊,這種事情他想他是不會做的。僅僅從傅行簡的隻言片語裏,他便感覺傅行簡的家庭實在是他的一個累贅,親生父親不理解,繼母和其私生子又對他的家產虎視眈眈,宋翊實在是也不怎麼希望傅行簡困在他的家庭裏。
傅行簡是虎,理應是嘯聚山林,不可一世的,要是總是和在醫院裏那時被這樣所謂的親情束縛著,一直心情陰鬱,喜怒無常,那不是他,也讓宋翊心疼。
柯安聽他話語裏不是很想答應的意思,抿抿唇,似是早就想到,忙道,“不是勸,我隻是想,想讓傅哥哥和爸的關係緩和一點。”
他覷著宋翊的神情,看他麵色淡淡,知道他尚未被自己說動,又換了個措辭,滿是愁緒地說道,“其實我一直知道,傅哥哥把我們當外人,不想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從小便是這樣。不過,我們是沒關係,但爸呢?爸可是傅哥哥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親人了,爸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了,我擔心,傅哥哥要是一直和爸關係這樣發展下去,以後回家的日子更少了。萬一爸以後出了什麼事兒,子欲養而親不待,那抱憾終生的可是傅哥哥啊。”
柯安說著,表情無奈又痛苦,像是真的一心一意為傅行簡著想一般。
他看著宋翊在思忖著什麼,好像快被自己說動,咬咬牙,決定下一劑猛藥,說道,“當初傅哥哥的母親去世的時候,他傷心了好幾年,那幾年都是失魂落魄的。我看在眼裏,也不想再見他以後也會這樣,畢竟,爸也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他說著,眼睛裏有若有若無的水意,清澈地看著宋翊,唇瓣分分合合,最後搖搖頭,說,“算了,如果你不想摻和這件事的話,我,我再想想辦法吧。”
“我知道了。”宋翊淡淡道。
“你答應了?”
柯安麵上一瞬間露出的喜色沒有被他忽略,他心情很平靜,要論演技,他想柯安這樣雖不算拙劣的演技也不能騙過他。隻是,這場戲裏柯安說的隻有一句話是他一直以來在思考的。
他既想要傅行簡不再受到他家庭的束縛,徹底和那些人割裂,又不願意讓他從此形單影隻,再沒有一個親人。
柯安說的有一點是對的,無論如何,那終究還是傅行簡的父親。父子的關係一直這樣差勁下去的話,在傅行簡心中也是一根刺。雖然傅行簡不說,但宋翊早就觀察到每每提到有關父親的話題時,傅行簡的神色總會黯淡幾分。
他終究,還是渴望過父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