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那麼幾天時間,整個春天結束了。夏天甫一開始就來勢洶洶,熱浪襲人。季予埋頭苦幹,對著竹子和杉木又削又砍。他雖手法生疏,卻有滿腔熱情和使不完的勁兒,又經寨子裏能工巧匠指點,山崗上的屋子進度飛快的立了起來。季予流著汗,心裏很痛快。
當人與人心意相通的時候,並不需要時時黏在一起。季予在這廂忙碌著,薑繾也被大巫召喚著去製作秘藥,每天都要忙碌到傍晚才回來休息。她慢慢走回家,滿腦子都是各種草植藥石的名字和效用,不經意抬頭,見季予斜坐在家門口的台階上,看起來累累的,眼睛卻裝滿了笑。
“在等我?”她向他伸出手,要拉他起來。
季予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拽,薑繾一聲不吭,被他抱個滿懷。
季予笑道:“你怎麼躲也不躲?”
季予的氣息向薑繾襲來,她的臉頰飛上了紅暈。她將羞怯壓下,大大方方的說:“躲什麼,正如我所願。”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薑繾似乎變了一個人。她還是那個她,可是卻又哪裏不一樣了。季予睜大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中印出一個放大的人兒,敞開了胸懷,容光煥發的對他微笑。他一時困惑了,“你……是我識得的繾麼?”
薑繾笑了笑,貼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這樣可識得呢?”
季予將她整個人牢牢圈住,“不甚識得,不過不要緊。不管是哪樣的你,都是我喜歡的。”
相戀的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薑繾問,“那時在綸邑,我什麼也沒和你說就走了,你可會怪我?”
季予安靜了片刻,說道:“回想起來,我又擔心,又生氣,又難過。”
他將臉埋在薑繾的頸窩,深吸一口氣,將她身上的幽幽藥香填滿鼻間,“繾,你那一下將我傷得深了,我才知道你在我心裏有多重要。若沒有遇到你,我這一生渾渾噩噩不知自己錯過什麼。所以,我怪你什麼呢?”
他的熱氣撲在薑繾身上,在這樣熱的天氣中,他們卻像是兩個相互取暖的人。人們不知怎麼就墜入愛河,或許僅僅因為心裏的這一點熱,可以彼此傳遞。
她將季予推開些,嫌棄道:“喂喂喂,好熱。莫要這樣黏著我,蘿兒見了都要笑話你的。”
聽到蘿兒的名字,季予挫敗得臉都塌了下來。這幾日季予試著在蘿兒那裏獲得一些存在感,都無一例外被無視了,困難之後從來都是更大的困難,比薑繾更難懂的人,原來是她的女兒。
“繾,蘿兒為何討厭我?”
薑繾彎了彎嘴角,“蘿兒並非討厭你。她從小就與別的孩子不一樣,話少音稀,便是對我,平日裏說的話也是省略極了。”
“可她與阿莎明在一起時很親熱。”季予酸了。
“予和我在一起,隻是我們兩個人的事。”薑繾道:“不必憂心蘿兒。她現在還這樣小,以後的日子她會漸漸熟悉你的。倘若她真的不喜歡你……”
季予緊張道:“那又該如何?”
“那便罰你,”薑繾抬手指了指吊樓二層的窗戶,“從花樓進去。”
“你說什麼?”
季予失聲驚呼,滿臉都是不置信。薑繾的臉又燒了起來,她一扭頭,掙脫他的懷抱。話說到如此緊要關頭無論如何季予也不肯讓她這樣逃開去,他抓住她的手臂,整個人幾乎蹦了起來。忘了是從何處聽來的,然而季予早就知道,巫鹹一地少數部落有走婚的風俗。若男子和女子兩情相悅,不必理會繁文縟節,隻要女子在窗戶上掛出信物,男子便夜夜攀爬入花樓,與之相會。走婚的人,相愛著便是夫婦,和身份,錢財,宗族,過去等一切都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