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識模糊,但還是感覺到黏稠的東西從頭部汩汩流出,想努力強撐起身,奈何身體已經完全沒有力氣,根本做不到。
耳畔傳來急促腳步聲,“蹬蹬蹬”——
之後,她就被人從地上抱起,鼻尖是熟悉的薄荷味跟淡淡的煙草味。
很好聞。
再之後,她沒有任何意識,沉沉進入夢中。
這個夢很熟悉,跟上次一樣,她跟姐姐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後來有人踢門進來,姐姐被帶走,然後就是淒厲痛苦的叫喊聲。
“啊——”
陸繁星尖叫從床上竄起來,她眼神茫然兩手不斷亂揮著,“快、快去救我姐姐,她被那些人帶走了。”
“堂、堂嫂。”蕭雲陪侍在旁,被突如其來地聲音嚇得有點心驚肉跳,連忙放下手中的橙子走過去看個究竟,“堂嫂,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陸繁星還沒完全清醒,她以為依舊在夢裏,猛地抓緊蕭雲雙臂,眼神渙散著說:“快、快去救我姐姐,她被綁匪帶走了。”
“堂嫂。”蕭雲似乎有點明白過來,她這還是在做夢,“堂嫂,你醒醒,這裏沒有你姐姐、這裏是……醫院。”
陸繁星模糊的意識慢慢被喚醒,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你說什麼?這裏、這裏是醫院?那我姐姐呢?她在哪裏?”
蕭雲有點反應不過來,隻能一五一十地將事情重新複述道:“堂嫂,你不心摔下樓梯已經昏迷三四天了,好在你現在醒過來,真是謝天謝地。本來是堂哥在這陪你,但他今天突然有事,所以就叫我來了。你……”
她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沒事吧?”
陸繁星眼神漸漸空洞,鬆開蕭雲,轉而抱住自己,她像是發瘋般的尖叫,似乎要將心裏的苦痛一並宣泄出去。
她姐姐、陸雨桐根本不是死於車禍,是死於一場綁架。
十年前,她們兩人都被綁匪綁走,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小黑屋裏,她害怕得瑟瑟發抖、哭聲不斷,是她姐姐,那個看上去從來都是弱不禁風的姐姐不斷安撫她。
最後……
她被成功解救出來,而她姐姐卻……
不記得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好像那段記憶被人從腦子裏挖走一樣。
若不是這次她意外跌落樓梯,或許她永遠不會想起來,隻當是一場夢,並非曾經真實發生的事。
為什麼她父親,她大哥都要騙她?
為什麼不告訴她真相,一直對她說姐姐是死於一場車禍?
“我、我沒事。”陸繁星臉色煞白地回答。
可誰都看得出來,她眼下的情況根本跟沒事不搭邊,清醒後比昏迷時看上去更加可怕。
蕭雲想說的話在唇齒間回轉了許久,最後都沒說出口,僅是站起身來,說:“堂嫂,我去打電話通知堂哥你醒了,免得他擔心。”
陸繁星頓時頭皮發麻,她將被褥蒙住臉,心裏的羞恥感在此時被無限放大,“別那麼做,至少現在別。”
她現在沒資格跟厲紹棠扯上任何關係。
他的幸福……是被她一手打爛,她還厚顏無恥以一些根本站不住腳的理由跟他結婚。
蕭雲有點不太明白,還以為是因為摔樓梯的意外,她生氣了才不想麵對他。
“堂嫂,堂哥肯定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他、夫妻之間總有不和的時候,我知道……堂哥那個人難搞了些,肯定是他讓你受委屈了。你別生他氣,我替他向你道歉,成不?”
陸繁星感覺眼眶微酸,心裏抑製不住地心酸成災,她漸漸扯開被褥,抬眸看向蕭雲,勉強展顏一笑,“好好對他吧,他值得。”
他那麼討厭她、那麼厭惡她,並非毫無理由。
如果換成是她,她或許會做得更狠。
不管怎麼樣,是陸家、是她父親、是她大哥、是她做了齷齪事。
而他對她……算是仁至義盡。
嗬,現在她連傷春悲秋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他們能成功離婚,她一定會在心裏默默祝福他,希望他能找到第二個真心喜歡的女人。
不再錯過、不再悲傷、不再彷徨、不再陰陽兩隔,能白頭偕老。
蕭雲被說的雲裏霧裏,恍神時,陸繁星已經從病床上下來,她緩步踏入洗手間的同時說:“蕭雲,你介紹給秦詩薇的心理醫生似乎挺管用,能不能也介紹給我?”
“呃……”蕭雲有點愣神,疑惑走到洗手間門口,見她正在將身上的病號服換下來,“堂嫂你要出院?”
陸繁星動作流暢,眼神不再渙散,但那張精致的臉上毫無表情,讓人看著莫名心疼。
“是。”她回答道:“你放心我沒事,沒說過一句話麼?禍害遺千年,我就是……那個禍害。”
蕭雲自認為也是個極聰明的人,但短短幾句話,她已經懵逼好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