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情思訣(1)(1 / 1)

心月橋畔,暗月沉沉。

朦朧燈光映照著湖麵的影子,襯得國主身影孤零零的,他斜斜地倚在雕欄上,手中僅執有一支長簫,橫簫於唇邊,簫聲嫋嫋,映襯著湖中的彎月,是那樣的落寞和孤寂。

一隻雀兒撲棱棱著翅膀,從樹下飛過,國主驀然間驚醒,簫聲戛然而止,到此時方才覺得,滿緒的惆悵與月光的清輝交織在一起,冷冷清清,靡靡霏霏,揮之不去,又不勝悲涼。

嘉敏吟詠道:“‘四月十七,正是去年今日,別君時。忍淚佯低麵,含羞半斂眉。不知魂已斷,空有夢相隨。除卻天邊月,沒人知。’官家這首《女冠子》吹得淒婉哀怨,想是借曲懷人。”

國主微微一震,他這份落寞的心思隱藏心底,自以為再無人知曉,卻被這樣一個嬌小的女子瞧了出來。

再看嘉敏,她耳上戴翠秋葉耳墜,梳百合髻,插一枚銀鍍金碧璽牡丹草蟲簪,著一席聯珠花樹對鹿紋夾纈主絹衣,嫋嫋娜娜中,不勝柔弱。

國主道:“是懷人,懷的是故人。”

嘉敏幽然問道:“是慶奴姐姐吧?”

國主空望著彎月垂垂的夜幕,歎道:“自朕解事起,慶奴一直跟隨在朕身邊,為服侍朕,事無巨細,都親力親為,也隻有她知道朕所愛的香須有一味南山紫氣降香,朕最愛的頭冠並非是龍頭束發金冠,而是白瑪瑙束發冠……可是,這樣的人兒也得離開朕。難道朕當真是孤家寡人了麼?”

“慶奴……”嘉敏幾乎脫口而出,說什麼呢?說慶奴是被姐姐陷害的麼?

若是說了出來,國主又如何看待姐姐呢?

大概認為她是個心計深重、步步為營的女子吧?

這樣的姐姐會讓他失望吧?

到此時,她方才覺得自己的無力。

她什麼都說不出口。

她隻能歎道:“慶奴姐姐也許並不適合留在宮中,去皇陵對她來說也許是更好的去處。”

國主凝視著她,眼底似乎有澄澈的光亮,“但願如此,你這樣說,倒是讓朕解頤許多。”

“臣女雖少,但也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尤其是官家身為國君,受萬人瞻仰,無可奈何之事就更多了些。”

國主自嘲道:“朕已經失去得夠多,或許,這本就是蒼天對朕的磨練罷。”

他的唇邊含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如霽月清風,“謝謝你的善解人意。”

嘉敏福了福,“夜涼如水,官家請保重龍體。”

“你也早些休息,別著了風寒。”

嘉敏躬身送國主離去,望著他翩然而去的身影,心突然就開始疼了起來,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惆悵繾綣在心中,空蕩蕩的失落像是排山倒海的洪水將她淹沒。

為何,他惹得自己心痛?

為何,才剛剛分別,卻又如此放不下他?

沒有誰能更比他讓自己牽腸掛肚,情思縈繞,這幽秘的心思又該如何排遣?

“喲,小娘子怎麼一個人在湖邊吹風?”

一個妖媚得有些發膩的聲音傳來,嘉敏回過神,隻見一個佳麗翩躚而來,她眼波帶露,是個極為嬌豔的美貌女子。

嘉敏覺得好生眼熟,似乎在哪裏見到過。

窅娘翩然一笑:“怎麼?不認得我了麼?”

嘉敏突地想了起來,那年頭,王府中亦桃橋畔的驚人身姿,不正就是她麼?

“原來是窅娘子,這麼晚窅娘子還沒休息,難道是來看湖中月光的麼?”

“難道小娘子可以在此聽官家曲聲,我就不能聽了麼?”窅娘的眉眼高高揚起,眼底中有著沉沉深意,那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嘉敏,竟讓嘉敏遍身涼徹,“果真不錯,與你姐姐的姿色竟然不相上下,隻怕再過幾年,你的樣貌就要超過國後了。”

嘉敏總覺得她的一雙眼犀利精斂,似能看穿自己,淡淡道:“窅娘子謬讚了。”也不欲與她多說,轉身離去。

不想窅娘在她背後突然說道:“你該知道,你是不能喜歡官家的。”

嘉敏的心頭一震,像是被雷電貫穿全身。

她這幽微的心思,竟被一個毫不相幹的人看透!

窅娘輕笑一聲:“你與你的姐姐,注定隻能有一人服侍官家,如果你心存妄想,你的下場隻會和今日的慶奴一樣。”

嘉敏轉過身,微微一笑:“我不懂窅娘子所說的話,什麼心存妄想,什麼下場,我是一句話都不懂,隻怕是窅娘子想多了罷。”

“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男歡女愛,兒女情長,本來就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官家姿貌絕美,但凡是個豆蔻年少的女子都會動情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