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天,丁香開始記日子,一天就在洞壁上畫一橫。已接連畫了三個正字,仍是沒有一人出現救他們。
說不上失望還是什麼,人倒是沉靜一些,每日為食物東奔西跑。每次回洞口,真希望是雲陽王在那等著,而不是臉上表情難測的湘江王。
兩人身上傷已痊愈,湘江王也不知什麼心態,光吃不願動。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每日晨間去洗澡,他沒衣服換,大概自己也忍受不了,把衣服全放水裏胡亂洗搓,然後掛樹上曬,人就光溜溜的躺草地上。他是男人,島上又隻有丁香,他不怕她看到。
丁香每次都是夜間悄悄去洗澡,生怕他偷看。她有衣服換,所以身上就算不是香噴噴,倒也整潔。
那一日嫌長發累贅,又沒有梳子梳,一劍割下,隻餘一點小尾巴用金箍束著,清亮很多。
湘江王看到,驚訝極了,這丁香也太不拘小節,發辮乃是女子愛如性命的東西,怎能一劍揮斷?難不成做姑子?可笑,這荒島隻有他倆,還防著他不成?就算天下女人都死光,也不會娶她!
丁香又何嚐不是這心事,別說島上就他一個男人,就這樣一輩子,寧願一人,也不會和他結婚生子!
兩人吃烤羊,吃烤兔,吃烤鳥,佐以各種野花野果為配菜,間或還有丁香采的白蘑菇,洗淨了生吃。
沒辦法,又沒有鍋煮,除了能烤的,別的一概生吃。這樣吃反而體質好,看湘江王那廝早去了先時的病態,臉有紅是白的,還似胖了一些。
不胖才怪,天天大爺似的,光吃不動。偶爾吹吹他自做的簡陋笛子,別的大部分時間去海邊眺望。
丁香暗罵他是望夫石,一點不知找食物幸苦,就指望別人駕船來救!
洞壁上已被她用燒黑的木棍灰端端正正畫了六個“正”字,三十天過去,加上一開始沒記的十來天,兩人在島上已一個多月。
丁香漸漸不再奢望誰來救他們,老天讓她活下來,就要對得起自己,不能再頓頓吃烤肉。她到潭邊扒泥,捏造陶罐,挖小窯燒陶。
反正無事做,又沒什麼樂子,連一本書也沒有,總不能去和鳥學鳥叫,懂鳥語有什麼用?
那個會人話的湘江瘋子都不說話,夜夜吹那要命的陋笛,他心裏不痛快就吹的鬼哭狼嚎。害得丁香一睡到草鋪上就捂耳朵,有時真怕把什麼怪獸給招來,她都受不了,什麼東西能受得了?
一切問題最終都是時間問題,一切煩惱其實都是自尋煩惱。
丁香後來漸習以為常,在他嗚咽的笛聲中暢然酣睡,哪一日他心情好,不吹了,她就悵然若失的失眠。
在惡劣環境中磨掉她的嬌氣,後來無論怎樣艱苦,她總是能吃能睡。這一切,都要感謝湘江王給她的磨煉。
成功總是青睞意誌堅定的人。
當丁香拿著第一個燒成的陶罐,傻笑著煨蘑菇湯時,小臉上還沾著黑黑的汗水和泥水混合物。
濃鬱的肉香味和蘑菇鮮味飄漾在洞口,湘江王以一種怪異的目光注視著她。
狠歸狠,罵歸罵,丁香向來嘴毒心軟,有好吃的哪會落下他?先給他盛一竹筒,他好歹也是她拚了命救下的,不讓他活著,她的付出就沒有意義!
深鎖的修眉正慢慢的舒展開來,湘江王也是這一個多月第一次喝到這美味的湯,真香呀!平日山珍海味,還皺眉吃不下,此時隻是簡單的一土罐肉湯,舒暢的人全身毛孔都隨風搖蕩,眉眼也柔順起來。
今夜終於不吹那摧山裂石鬼魅之音,溫柔了明眸,笛聲悠揚,如癡如醉,讓人有一種恨不得生了雙翅,馬上飛到那聲笛悠揚之處。看看是什麼樣的人,能在這樣的荒野霧海中,吹出如此醉心的笛聲。
高山流水誰與和鳴?
朝陽出岫,光耀千裏破重霄;
彩雲悠悠,飛鳥共舞啄日高;
青山流青,碧泉雲中漫步;
明輝似風天下走,花前月醉酒。
白雲蒼狗,低垂昏日徒飄搖;
快駒過隙,人散曲終水空流;
花敗月殘伊人近黃昏,
繁華三千已覆水東去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