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終於失態了(1 / 1)

惠清宮內,此時早已過了最亂的時刻,正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大殿前,一群本該忙碌著的宮女此時卻都攜了手站在簷下,有的竊竊私語,有的伸長了脖子往裏看著;而蕭霖所在的內寢之中,一群禦醫也是各有表現,有的搖頭歎息,有的愁雲慘淡,還有的依舊在床邊努力著,試圖讓蕭霖醒過來。

而麵對著這所有的一切,輕塵卻始終隻是靜靜的站著,臉色縱使蒼白難看,依舊一動不動的看著床榻上,毫無一絲生命跡象的蕭霖。

皇帝匆匆然入了惠清宮,一直到他已經走到大殿前,一眾宮女方才看到他,匆忙低身行禮,還未來得及低頭,皇帝的身影已經閃進了大殿之內。

一眾禦醫為聽見通傳,卻驀地見到他,頓時嚇得都變了臉色,盡數跪倒在地。

皇帝的目光從輕塵僵直的背影轉向床榻上的蕭霖,在觸及他那年輕卻毫無血色的臉龐時,目光頓時變得無比灰敗,緩緩移向床邊的腳步亦變得極度沉重。

強壓著心中的恐懼,他緩緩坐下來,伸手撫上他年輕蒼白的臉,低低喚了一聲:“霖兒……”

沒有絲毫的回應。蕭霖的臉上,連溫度都已經逐漸散去,變得冰涼起來。

皇帝的手指緩緩移動,最終停在他的鼻間,卻在始終探不到自己想要的氣息之時,終於失了態。

他其實並未落淚,然而猛然站起身來,微微抽搐著的臉已經足以彰顯此刻他內心的哀慟。

所有的禦醫都嚇得身子一縮,低垂著頭不敢輕易發出聲音。

皇帝隻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連自己的聲音聽在耳中,都是朦朦朧朧的:“誰給他主診?為什麼不繼續治療?他都還沒醒,為什麼不繼續治?”

一眾禦醫頓時都是冷汗涔涔,最終,那太醫院院首禁不住開了口:“回皇上,惠王,心脈已經停了……”

“胡說!”皇帝額頭上猛然竄起了一條條青筋,怒吼了一聲,順手拾起床邊的藥碗就往一群禦醫中間砸去,“心脈怎麼會停?他隻是昏迷過去,你們卻告訴朕他死了?!”

那藥碗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其中一個年輕禦醫的頭上,頓時頭破血流,然而他卻依舊強忍著,不敢說一句話,旁的禦醫也同樣再也不敢開口說什麼。

皇帝再次轉身,坐到了床邊上,伸手將蕭霖已經逐漸開始僵硬的身子抱進懷中,依舊隻是喚著他:“霖兒,看看我,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皇兄,霖兒……”

然而,麵前那張曾經鮮活年輕的容顏,卻毫無動靜,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睜眼的時刻。

皇帝終於意識到什麼,終於害怕起來,死死的抱住了蕭霖,用盡全身的力氣,死死抱住。

他還這麼年輕,他才十六歲,正是他人生最美好的年華,他怎麼可能死?他怎麼可能就這樣離他而去?

“霖兒,快睜開眼睛……皇兄不送你出宮了,皇兄再也不會讓你在宮外吃苦了,皇兄會好好照顧你,你說什麼都依你,霖兒,快起來……”

然而,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懷中的少年卻依舊一動不動,狠心到不肯給他哪怕隻是一絲絲回應。

“不——”他終於痛苦的喊出聲,一再強忍的淚水終於還是湧上來,“老天爺,為何對我這麼殘忍,我已經沒有兩個孩子了,霖兒,我不可以連你都失去……”

直至此刻,一直一動不動站在旁邊的輕塵,身子才終於微微一震,將目光投向了皇帝。

她沒有見過這樣痛苦的他,從來沒有。她腹中的孩子兩度失去之時,她醒過來都未曾見到過他,也無從知道那時他是怎樣的模樣,可是再傷,再痛,也不會比得上此刻吧?

畢竟,蕭霖才是他的孩子,是他真真切切疼愛了十六年的孩子,所以他在乎,他傷心,他哀慟,種種都是大愛的表現。

她並不愛蕭霖,有的,隻是心疼,所以她也傷心,可是她的傷心,需要嗎?這個孩子的死,是因為她點頭同意了用粨花造成的,她要對這個孩子的死負上責任,她還有資格傷心嗎?

皇帝一哭,禦醫之中同樣傳出了低低的哭聲,殿外也傳來了宮女嚶嚶的哭聲,唯有輕塵,咬了牙站在那裏,沒有掉一滴淚。

早已經休息的丟丟,也終於聽到了動靜被驚醒,連鞋子都來不及穿上,赤了腳就跑到這間房來,見到眼前的情景,又恐懼又擔心,上前拉了拉輕塵的袖口。

輕塵並沒有動,視線依舊停留在蕭霖的臉上,未曾移開片刻。

丟丟見狀,又順著她的目光向前看去,在看到滿麵淚痕的皇帝之時,微微有一絲怯懦,猶豫了片刻,卻還是走上前去:“蕭晟爹爹,你怎麼了?”

皇帝隻覺得痛,那種失去的痛,已經說不清到底經曆了多少次的痛再次浮上心頭,蒙蔽了他所有的視聽,可是恍惚間,卻突然聽見有人喚自己“爹爹”,禁不住一怔,偏過頭,透過朦朧的淚眼,隻看得見一個小小的人兒。

良久之後,他才看清丟丟那張寫滿了恐懼與擔憂的臉。